谢放的眉头又再次拢起:“做得太张扬,失了老爷的信任,这管家就难做了。”
这个理由倒是说服了翠蓉,她也不想谢放变成忘恩负义的人,那管家做不成,她还嫁他做什么,为了他这张脸吗?
虽然不能立刻报复阿卯,但是日后总有机会,今晚她便盛装打扮,定要夺了谢放的心。
入夜,翠蓉早早就回了房,特地将好几个香囊跟等会要穿的衣服放在一起,熏得衣服全是香味。梳洗过后穿上,像是她的身上在散发香气。同房的丫鬟看见,问道:“今晚要出门,也不是过节,难道……是会情郎?”
翠蓉轻轻瞥了她一眼,本来不想搭理,但余光看见刚刚回房养病的阿卯正坐在床边用那受伤的手捧着一个荷包,看那样式和花纹,也不像是女子用的,估摸是给谢放做的。她立刻高扬了嗓音:“哪里是什么情郎,还算不上。”
丫鬟笑道:“那看来以后是了。”
翠蓉笑笑,见阿卯完全没有往她这边看,她也觉得无趣,便看着镜子描眉抹唇,将眉画成细细柳条,将唇点成绛色,脸上扑了许多脂粉。翠蓉本身长得并不差,稍有姿色,这一装扮,人就更美了。
在韩府下人是不许浓妆艳抹的,所以每个丫鬟最多都是描个眉,这会有人装扮,别的丫鬟也过来瞧,纷纷夸她好看,夸得翠蓉真想问她们,是她美,还是阿卯美。
不过只要看看谢放的反应,就明白了。
翠蓉估摸了下时辰,已经快到戌时,但她一点都不着急,她不想让谢放觉得她是朝他贴着脸靠,免得日后被看轻,到时候阿卯一勾手指头,他又动摇了。
等戌时过了半刻,她才缓缓起身,轻撩裙摆,去巷口赴约。她刚走,就有人跟阿卯说道:“阿卯,今天傍晚我瞧见管家跟翠蓉说话,有说有笑的,今晚翠蓉就这个模样出门,你看……”
阿卯抬头笑笑:“说什么胡话,你瞧我这荷包是给谁的,又是打算什么时候送出去?”
桃花在旁边得意道:“那翠蓉算什么东西,管家才不跟她一块玩。”
“嘘。”阿卯轻嘘她一声,“羞。”
“才不羞。”桃花可是替两人复合高兴的,同屋的人都看得出来管家和阿卯的感情更好了,可为什么偏是翠蓉看不出来,还总是冷嘲热讽的。
不过算了,她可懒得想这么多。
阿卯身上基本都是刮伤的伤口,走路倒没什么问题。她特地回了房里,让别人知道今晚谢放是要跟她待在一起的,如此一来,翠蓉出事,别人就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好了,我也出门了。”阿卯又问姐妹们,“你们想吃些什么?”
“想吃的东西多着呢,可单是望南巷子那烤鸭店的一只鸭子,就得用你一个月的工钱了,我们可不敢说。”
阿卯笑了笑,低声:“我让管家给钱。”
众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可又不好意思说,阿卯又道:“你们说吧,也是该让他请我的姐妹们吃一顿了,虽然那一顿正式的还没这么快。”
这话满溢幸福,众人都羞着笑着,这才不客气地说了自己喜欢吃的。阿卯一一记下,再看看天色,露了焦急之色:“好了,已经到了时辰,我不和你们说了。”
众人哄笑:“快去吧快去吧,天这么冷,别让管家等太久。”
阿卯羞赧笑着,这才出门。等出了门,她才看那已经开始飘雪的天,雪如银花,纷纷扬扬,铺得地面像镀了一层银。她默默看了一会,心想,希望计划能够顺顺利利。
雪越下越大,翠蓉没想到竟然下雪了,她暗暗骂了一声,觉得老天爷在跟她作对。她走到街口那,手指都凉了。可竟然不见谢放的人影,唯有一辆马车停在那。她以为谢放在马车后头,就过去瞧,但没有看见人。
她心生怨气,这谢放,难道是在戏耍她?在替阿卯戏耍她?
“翠蓉。”
马车上有人探出头来,喊了她一声。翠蓉微惊,抬脸看去,见是谢放,这才不恨,又见他是从马车出来的,便问:“这是管家叫的马车?”
“对,天寒地冻,怕你冷。”谢放下了马车,说道,“上去吧,我给你备了暖手的炉子,车里暖和。”
饶是任何一个姑娘,都喜欢这种贴心的男子,更何况谢放的这张脸,实在是太让人喜欢,翠蓉也不例外。而且这马车十分宽大的模样,里头一定很舒服,她从小到大,都还没有坐过这种马车。
她一脚踩上马凳,就要自己上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眯眼看向谢放。谢放笑了笑,朝她伸手。翠蓉便抓着他的手借力上去,男子的手很温暖,肯定是在车里待了很久,等她许久吧。
翠蓉的虚荣心再一次得到了满足。
谢放也上了车,坐在车厢外面拿起缰绳,悠悠赶着马车,又对后面车厢里的人说道:“里面还备有热茶小酒,你喜欢喝什么,自己斟,喝了暖暖身子。”
翠蓉一进来就瞧见了,她抱着谢放特地为自己准备的小暖炉,又看看那酒和茶,都在另一个火炉上热着。而火炉旁边,还有个三层食盒,她打开偷看了几眼,里面都是些糕点。
这谢放,当真是在认真对她的。
翠蓉心下欢喜,她怕喝酒坏事,就倒了点热茶喝。茶香在嘴里散开,香得她都不知道是真的茶好喝还是自己太高兴。
她只希望谢放是真心待她,那她也会死心塌地喜欢他,跟着他。长得好看又是韩府的管家,她往后的日子,总不会太难过,至少不会再是个丫鬟,而是管家夫人。
到时候欺负过她的那些下人,通通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尤其是阿卯,还有桃花,别想过了。
翠蓉冷冷一笑,又喝了两口暖茶。
这一路她都在想着以后的事,满心愉悦,觉得世上再没有这么快活的事了。也不知道马车走了多久,一直慢慢悠悠,像是永远到不了要去的地方。茶已经快喝完了,翠蓉有些困,她撩起帘子问外头的人:“管家,我们还有多久……”
赶车的人背影壮硕,佝偻似鬼,根本不是谢放。她愕然惊叫,那人缓缓回头,只见他五官扭曲,状如恶鬼,吓得翠蓉失声尖叫起来。那“恶鬼”狞笑着,猛地一扯缰绳,那马儿受惊,当即疾奔。
翠蓉被颠得滚回车厢,车内的酒水和火炉全都因这冲劲而翻滚开来。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正红,打在翠蓉身上脸上,烫得她嘶声痛叫。
酒水四溢车厢,挥鞭赶车的谢放闻得酒味,微微屏气。
酒水茶水,都下了药。
他可不能多闻,否则,要发疯的。
马车一路向南,驶向那没有人烟的深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