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易略微一想,起身去找了个人。他走在院子中,见了谢放正在廊道那,似乎正吩咐两三个下人做事。他立刻走上前去,对谢放说道:“谢管家,我等会要外出,去赴齐员外的喜宴,贺礼有些多,我寻你找两个下人将东西送过去。”
韩老爷对二房吝啬,下人配得也不多,谢放了然,说道:“好。”
“我已经挑了两个力气大的人,只是来跟你说一声。”
谢放略有疑惑,还是应了声。
韩易说完就走了,等谢放交代完下人事情走了,他又回到廊道那,对方才听事的下人说道:“你们两个去找袁四和阿卯,说让他们随我去赴宴,对了,就说是管家吩咐的,免得他们还要再跟管家请示一遍。”
下人不知为何他点上了阿卯,心想难道阿卯的力气能抬得动贺礼么?不过既然三少爷说了,而且方才他们也是亲眼瞧见管家也答应了的,就去寻了袁四和阿卯。
阿卯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重复问道:“你们说什么?”
那两人说道:“管家让你随三少爷去赴宴。”
阿卯怔神,不知道谢放到底是什么用意。
他这是……
觉得她多事,便亲手将她推给三少爷,不要她了?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阿卯百思不得其解, 不明白谢放在想什么。她甚至有个最坏的念头,就是谢放已经将她利用完,所以要弃了她这颗棋子。
她越想越觉心中难受, 几乎忍不住落泪, 两眼都忍得红了。
她埋头跟在韩易的马车一侧,那转动的车轱辘像是在碾压她的心, 每滚动一次,就在她的心上重重一压, 压得她的心都碎成了粉末。
车窗帘子轻撩, 韩易偏头看向阿卯, 看了许久,但到了齐家,她都没发现自己在看她。
这样不开心的阿卯, 他还是第一次见。
但她这样不开心,是为了谢放。
他在挑拨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并不相信谢放会待阿卯好。事实上无论是谁,他都不放心将阿卯给对方——哪怕是他自己, 他也信不过。
到了已经开始热闹的齐家,韩易先进去贺喜。
这婚宴上他不算是亲戚,只是主人家的朋友, 所以齐老爷短暂招呼后,韩易就算是“自由”了,只需在晚上回来吃喜酒便可,他此时回家睡一觉, 都不会有人发现。
他让那男仆去看着马车,又唤了阿卯随他离开。
阿卯一门心思都在谢放身上,旁人是谁她都已经忘了。韩易和她走了约莫半条街道,突然说道:“阿卯,我教你练的字,练得怎么样了?”
他半个身子都拦着她往前走,阿卯总算是想起了和自己同行的人是谁,一路过来她都浑浑噩噩,都忘了韩易在旁。她闻声答道:“还是写得丑。”
她的声音很低,微微沙哑,像沙子落在玉盘上,不痛不痒地刺着韩易的心,他笑道:“再丑也要让我看看,等我看看你练得如何,再教你写新的。”
“谢三少爷。”
韩易步子一顿,他不爱听她这么客套这么敷衍地跟他说话。他忽然捉了她的手往一间铺子里带。阿卯避之不及,虽然躲了半寸,但还是被他抓住了手腕。她再怎么猜疑谢放,也不想跟别的男子这么亲近,想抽手挣脱。但韩易早有准备,这次力道用得大,握得死死的,就是不放开,径直将她拉进了金银铺子中。
阿卯被拽得踉跄一步,韩易也没有停下,阿卯突然觉得韩易有些可怕。像是怕她挣脱,手腕上握着的力道大得让人吃痛。
等韩易将她拽入铺子,这才松手,说道:“挑你喜欢的首饰吧。”
“阿卯是下人,戴首饰不便做活。”
韩易闻言,突然逼近,将阿卯逼到柜子,逼得她腰身后倾:“你很快就不会是丫鬟了,我把你收进房里后,就不会是下人了。”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带着压抑了一路的妒意,语气显得十分迫人。连那掌柜都感受到了,细想之下觉得是两个小情人在闹别扭,遂决定不上前劝阻赶客。
以前窗户纸没捅破,阿卯就装糊涂,现在韩易亲手把窗户纸捅破,阿卯讶然。随即一想,他这是真决定要收她进房了,可阿卯受了谢放一事的刺激,心中也压抑了一路,再被韩易这一刺激,便道:“三少爷什么时候喜欢阿卯,什么时候动了想把阿卯收进房的心思?”
韩易没想到她没拒绝,反倒直面问话,默然很久,才缓声说道:“很早。”
“那三少爷这样聪明,有没有察觉出大老爷想将我收做四姨娘的事?”
韩易愣了愣,阿卯失语一笑,许久才道:“三少爷看出来了,但年初时大老爷让您外出,您还是走了……而今为什么要跟阿卯说这些?”
她当面揭穿他的虚伪,令韩易一时没了对策。
他知道阿卯什么都清楚,但是他没有想到她会将这些话说出来。阿卯变了,在他离开的那几个月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对,不是她变了,而是或许本来她的性子就是这样。
温顺的小猫足下一直都有锋利的爪子,只是以前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锐利爪子。
阿卯大有将话豁出去的意思,她不想再让韩易有这个念头,可说完后她才发现自己冲动了。
她说这种话,似乎没有半点好处。
谢放会不会娶她她不知道,但韩易纳她做妾的事,未必没有可能。所以她现在既没了谢放这棵大树,也因谢放而早早将韩易推开。
阿卯觉得自己也虚伪极了,她说谢放不信她,但她对谢放,说到底,也有寻找靠山遮风挡雨的心思。
谁都比不得谁高贵呀。
认清了这样虚伪的自己,阿卯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涌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