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房不死心的上前去强调自己想法,却再次被妇女们集体嘲了回来,并且话题也转向了讨伐他,掀他老底,这个说他偶尔上次工也是偷奸耍滑,那个说他从来不干实事,只会摆谱,说到最后连他几岁尿床都抖落了出来。
王建房被这些话气的鼻翼翕动,眼底一片血红,现在所有人都在夸鱼阿蔻贬低他,而他预想中的威望、功绩全没了!
李春菊呸了周婶子们一口,上前拉着他往外走,“5块钱有啥可高兴的?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当谁能稀罕呢?建房咱们回去,回头他们要开介绍信去城里时,你别盖章,我倒要看看没有你的章,他们怎么卖豆芽!”
“建房你咋不说话?”
王建房猛的甩开她的胳膊,反手扇过去一巴掌,目眦欲裂的吼:“蠢货!”
李春菊捂着带着红手印的脸,愣愣的看着王建房的背影,许久后如一头愤怒的母牛追上去,“王建房你竟然敢打我,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众妇女收回因看热闹而伸长的脖子,拍着会计桌催促,“快点快点,别签名了,多浪费时间,我们直接摁手印,等着去看戏呢。”
鱼大有答应,“成,那你们就按手印。”
从抽屉拿出红印泥,抬头看了眼李春菊离开的方向,眼底带着三分不解,王建房那鳖孙刚刚是想把蔻囡的主意占为己有?他为啥要这样做?不过不管他为啥,回去都得跟本家叔叔们说一声,明年不能再把票投给他了。
众人忙活到近中午才换完,妇女们三五成群的拎着黄豆篮冲去王建房家看热闹。
鱼大有看着这群妇女无奈的摇头,待看到粮仓里的粮食又背着手笑了出来,豆芽发的快,过个十来天他们就能见到钱了。
“鱼村长,好久不见啊!今天有什么喜事,让你这么高兴?”一道和蔼的声音响起。
鱼大有回头就见是十来个男人站在树下,因地面没干,泥巴沾鞋的缘故,众人皆卷高裤腿,手中提着鞋。
为首的是个穿着中山装、40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额头上的抬头纹又长又深,两鬓夹杂着银丝,深刻着皱纹的面容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鱼大有疑惑的看向他身后站着的大队长和张校长,以眼神询问,这是哪位?
中年男人看出他的迷茫,儒雅的笑,“鱼村长不记得我了?去年你跟着大队长来城里开会时,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还帮我把茶杯盖捡了起来。”
鱼大有拧眉回想了起来,他只帮一个人捡过杯盖,那次是那个人震怒于各村虚报粮食产量,一气之下摔了茶杯,撸掉了五个大队长。
他是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王领导,再看看眼前的男人,这不就是王领导?不过怎么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老的这么快?
迎上前,搓着手慌的语无伦次的说:“王领导您什么时候来的?一年的时间您变了太多我都没认出您来,下过雨的泥巴路不好走,您没摔着吧?咱们回家喝杯热茶驱驱寒气。”
“正是因为路不好走,我才要来走走,”王温笑,“你不必如此紧张,我就是出来走一走看一看,走累了找你讨杯水喝。”
鱼大有忙前行带路,“我不紧张不紧张,我家都在前面岔道拐口处,王领导您跟我来。”
王温摇头失笑,还说不紧张呢,这走路都是同手同脚。
鱼大有走到家门口,才想起自己是让王领导光着脚走来的,黑黝黝脸唰的变白,哆嗦着嘴皮子,“王…王…”
王温抬脚进入篱笆院,打量后夸奖道:“院子打理的不错,这片苗苗是什么菜?马上都下雪了这菜不怕冻死吗?”
“这边是雪里蕻,越冷他长得越好,”鱼大有忙擦去落到眼角的汗珠,上前解答,“这边是芹菜,两种菜都耐寒。”
“原来如此,”王温颔首,看鱼大有惶恐的后背都汗湿了,拍着他的肩膀严肃道:“鱼村长,你今天就把我当成一个客人来看待,不要这么诚惶诚恐,否则连带着我都不自在了,你越自然我与你的相处就越融洽。”
“是是是,”鱼大有试探道:“那、那咱们先去洗脚?”
“这个态度才对嘛,”王温笑,“ 劳烦鱼村长带我们去洗洗,也不用烧热水,这么多人烧热水得烧到什么时候?我们用冷水把泥冲掉就行。”
鱼大有只好带着几人去缸边,趁他们洗脚的功夫去找婆娘,交代她煮蛋茶杀鸡、把家里的能做的好吃的全做上,便抱着几双木屐去找王温。
王温好奇的拿过木屐观察,木板底和草绳做成的木屐,是人字拖加后脚跟带的款式,木板底两头薄翘、中间厚,如同弯弯的扁舟,最特别的是板底纵横交错的嵌着六根一指长的细木钉。
用手颠了颠木屐,发现重量非常轻,不由好奇的问:“这鞋子为什么要做成这样?”
鱼大有憨笑,“咱农村都是泥巴路,一下雨路就没法走,我们村的蔻囡就想了个办法,用轻木做了这样的鞋子,鞋底的木钉既能撑高鞋底防水,又能嵌进泥里防滑,木钉占地小,抬脚时也不累。”
王温新奇的穿上木屐,特地在院子里的泥浆处走了一圈,发现鞋子果然如鱼大有所说的防水防滑,而且鞋子翘起的两头,又能防止抬脚间带起的泥巴甩一身。
转而踏上鹅卵石小路,感觉除了鞋底太高有点不适应外,别的地方和正常的鞋子无二。
点着头感叹,“不错不错,鱼阿蔻同志发明的这个鞋子非常好,可以推广出去。”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记下来。
虽夸奖的不是自己,但鱼大有照样高兴的咧着嘴笑,完全没注意到王温喊出了鱼阿蔻的名字。
“王领导,你们进屋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行。”
王温进屋后看到桌面上冒着热气的糖水蛋碗,勃然变色,眉心紧皱成“川”形纹。
戴眼镜的男人上前附耳,“这不是特殊招待,他们村待客的风俗就是糖水蛋,若客人上门不煮糖水蛋,那就表明主人家不欢迎这位客人。”
王温面色好转,冷不丁的问鱼大有,“今天中午你准备杀几只鸡啊?”
“一只。”
“胡闹!”王温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碗里的糖水被震得汤面波动泼出碗外,“你是想搞思想腐败、特殊招待的那一套?”
鱼大有慌了,头摇手摆,“不是不是!您刚刚说把您当客人看待,我就想着客人上门怎么也得杀只鸡,却忘了你们不是普通的客人了,我现在就去跟婆娘说不杀鸡了。”
拔腿就往后院跑,跑时没看路,差点被门槛绊摔倒,回头朝众人憨笑了下,稳着身子继续跑。
王温看的失笑,“这个鱼村长还是这么实心眼,去年亦是如此,我把杯子摔了,别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喘,只有他小声嘀咕我不知道心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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