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说,释英反倒真的担忧了起来,生怕自己移植时出了问题,忙问:“当真还有不适?”
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装病是顾掌门的情趣,可真让师父担忧就不行了,他这便将脸上伪装擦干净露出了自己精神奕奕的面容,御剑上前一把抱住师父,在释英耳边轻声道:“一日见不到我的仙草,心就疼。这是三辈子的绝症,治不好的。为了掌门康健,师父今晚就宿在沧浪峰侍疾吧。”
一入怀便能听见青年强有力的心跳,释英知道徒弟无忧也就放心了,只是瞥了这恃宠生娇的徒弟一眼,平淡警告:“我最近研制出了三日时效的忘情水。”
招惹仙草可是会被灌忘情水的,然而,顾余生已拿捏住师父弱点,只用无辜的声音问:“师父舍得给我喝?”
明明已是这世上最强的男人,该示弱的时候却毫无犹豫,这样能屈能伸的顾掌门当真天下无敌,释英无奈地拍了拍徒弟的脑门,最后也只能妥协道:“不是说练剑累了吗?可能是筋脉还不适应,我回去给你按按。”
只是谈话间,众人已至枫源山城上空,远处东灵剑阁高耸的山峰清晰可见,顾余生记得十六岁那年,他就站在城里,满怀期待地想象与山中恩人的再次相会。那时候,他从未奢望与释英并肩而行,更不敢去想某一天能将这人抱在怀中,可他最后还是做到了。
到了家门口,顾掌门胡闹的心思也散了。他落难后便学会了听话,从未有过肆意玩闹的岁月,如今一切平定,有时也忍不住想和师父闹一闹,享受几分来自长辈的关爱。
他的想法释英一直都是懂的,永远都在温柔地配合他。顾余生相信,能遇上这样的师父,当真是一生之幸。
十六岁那年,外表平凡的少年独自走进茫茫灵山,他只想寻到自己的恩人。八年后,昔日少年已是天下第一的剑修,青衣玉冠凌驾于众山之上,他握紧释英的手,轻声道出当初埋在心中的执念,“师父,拜你为师的第一天我就在想,若有一天能牵着你的手走遍天南海北,这一生便无憾了。”
释英想,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他那和幼苗一样的徒弟就已长成参天大树,撑得起整个天下。他并不能断言顾余生未来还会长成什么模样,他只是决定一直护着自己最喜欢的树成长,就如生在其枝丫上的一朵花,生死共存,形影不离。
此时此刻,曾经不知情为何物的释英对徒弟浅浅一笑,千万心思只汇成一句话,“走吧,不论天上地下,师父都在你身边。”
【end】
作者有话要说: 顾余生:换了三个号,我终于过上了每天吃草的生活,干杯!
释英:虽然吃法和最初预料的完全不一样,总之,徒弟终于爱上吃药了,干杯!
元如:从此我东灵本子王再不缺素材,干杯!
牧海灯:非洲人换个账号求渡欧,干杯!
云倒仙:你们这群臭男人为什么要在御剑途中干杯?全民拒酒驾,平安你我他,执法长老的剑阵已经瞄准你们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番外一
净世宗之乱结束的第一百年, 各大门派已渐渐淡出百姓视野,如今世人只知朝廷设有五处修士学府, 若在其中取得好成绩便可前往修真门派求仙问道, 即便天赋有限也可在朝廷为官或留校作为先生教导下一代。
修士学府吸引百姓关注的同时,修真界也悄然完成了新旧更替,不止是东灵剑阁新长老接连上任, 天岭宗亦是不断提拔新人,百年过去, 除了宗主天方子,最具话语权的修士便是担任大长老之位的江蓠。
霜雪天寒之体觉醒后, 江蓠修为一日千里,很快便成为了修真界大名鼎鼎的高手。他性子本就沉静,早些年又自请入修士学府施教, 助了不少家境贫寒的少年修士成才,百年下来, 在新生代修士中已极具声望, 所用道号虽是渔夫子, 修士们却更愿将其尊称为夫子, 以表崇敬之心。
江蓠本就师承天方子,如今又名望颇高, 不少人都猜测他极可能继任宗主之位, 然而,对此他自己倒没有任何表现,只将师父交待的任务一一做好, 其余都不在意。
时值盛夏,又到了修士学府招新的时候,江蓠也代表天岭宗来到越京。百年过去,这座古城远比昔日繁华,大街小巷皆见人头涌动,一入城便是满耳喧嚣。江蓠年年到越京,似这样热闹的情况倒是少见,不由对随行弟子云来子问:“今日越京为何如此热闹?”
云来子本姓刘,是一名乡下少年,因偶然得了东灵剑阁长老推荐才加入天岭宗,据说其养父开的客栈名为云来,他不愿忘记收养之恩,便起了云来子这个道号。
他天赋虽是一般,办事却很机灵,江蓠见其不论什么差事都完成得极为妥当,便收下做了弟子。
如今江蓠只是随口一问,云来子便将消息打听清楚,立刻解释道:“夫子,我向守城侍卫打听过了,朝廷决定与妖族联姻缔结和约,今日正是妖族皇太子前来越京挑选太子妃,百姓难得见到一次妖,都想看一眼这皇太子是什么模样。”
当年之乱结束后,人与妖已太平了百年,朝廷正在发展的黄金时期,自然不愿再征战消耗力量,和谈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妖族这一代皇太子颇具手段,年纪轻轻便令四大妖将全部臣服,按理说正需一场胜仗打出声望,此时愿意与人族联姻倒是出人意料。
此事朝中大臣亦是疑虑颇多,然而,比起这些,让江蓠失神的却是故人的到来。太子决明死前修为不曾消散,鲲的身躯虽化作海岛,神魂却带着前世修为进入扶摇九渊成为鱼卵,再次孵化后,便是如今的妖族皇太子择鲤。
百年过去,二族联姻依旧,嫁娶的新人却已物是人非,江蓠看着妖族使者被礼乐迎进城门,只轻声叹道:“是啊,一百年了,他的确是到了纳妃的年纪。”
当年联姻之事如今已鲜有人知,云来子不知江蓠与妖族太子关联,见他神色不比以往淡然,还道是担忧妖族有诈,连忙关切地问:“与妖族议和是大事,夫子可要去看看?”
如今的天岭宗大长老早已不是昔日的无力少年,江蓠轻轻垂下眼眸,最终还是淡淡道了一声,“朝廷之事天岭宗不宜插手,我想清修几日,你们去看着吧。若无事,吩咐宗门备下贺礼就好。”
两情缱绻终究敌不过岁月轮回,如今的太子择鲤早已不记得江蓠是谁,既已相忘,何必再为自己平添烦恼,他都独自度过一百年了,再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江蓠现在也是百岁有余的修士,再不如过去天真,他想,若是当年联姻之人是现在的自己,或许根本不会在意决明心中爱的是谁,只要两族不开战便已满足。如今的他,舍得了情,也受得住委屈,只是再无法那样简单地对另一个人动心。
纵是如此想,当江蓠回到别院,看着满池游鱼在水草间追逐的身姿,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只在海浪中自由穿行的鲲。鲲这样的生灵当真是天地完美的造物,只要看过一眼便终身难忘。
一想到那只曾与他共枕而眠的鲲很快就要立下新的太子妃,江蓠仍是有些黯然地拿起玉笛,吹起了那首最熟悉的曲子。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的怀念了,曲终便散,不再回头。
江氏善战却出美人,百岁的江蓠已沉淀出了修士独有的出尘气质,一袭白衣站在池畔,盛夏之中亦如流风回雪,不沾半分人间热气。笛声悠悠一如往昔,习惯独奏的江蓠却察觉到了陌生的视线,当即停了玉笛,凌厉目光直扫不速之客,“何人窥探,出来!”
如今的天岭宗除了天方子当属江蓠修为最高,来者能在他身边隐匿踪迹,定是当世高手。然而,应声而出的却是一名玄衣金冠的少年,虽是华贵打扮,面容却仍带着几分稚气。他似乎完全不知闯入天岭宗别院有多失礼,只好奇地问:“你吹得很好听,怎么停了?”
他一出现,江蓠便没了声音。少年衣衫上绣的是鲲鹏的九霄之纹,普天之下只有妖族皇室使用,而现在越京中的妖族皇室只有一人——太子择鲤。
都不记得了还能再见,世间当真有如此孽缘吗?
似乎是验证他的疑问一般,很快朝廷的人便气喘吁吁地寻了来,为首的礼部尚书一见少年便松了口气,立刻上前提醒道:“太子,这是天岭宗的别院,你可不能乱闯!”
随他们而来的还有去打探消息的云来子,他见这妖族太子唐突江蓠,连忙小声告知情况:“夫子,这妖族太子一进越京也不去选妃,就是四处乱逛,不知怎的就晃悠到咱们这里来了。”
妖族听力极佳,云来子虽压低了声音,太子择鲤却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也不理会随行众人焦急的神色,反倒傲气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江蓠,抓住白衣修士的手便道:“谁说不选妃的,我就选他了!怎么带回去,我直接抱走?”
此话一出,莫说一众随行官员惊得瞪圆了眼,就连慢悠悠赶到的晓梦也被镇住了,待看清太子抓着的是谁,更是震惊地叹道:“怎么又是你,这什么孽缘啊?”
江蓠才想问出这句话,一百年了,太子择鲤对他不闻不问,他都死心了,如今这只鲲却跑出来抢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转世后的鲲仍是个任性的太子,少年掌权的他比前世更为霸道,江蓠看着这个当真打算把他抢回去成亲的皇太子,仿佛又见到了最初强娶他的太子决明,当即冷了脸,皱眉呵斥:“放手。”
太子决明英年早逝,转世后的太子择鲤自然备受妖族呵护,脾气比以前更加难以捉摸。他知道朝廷准备的女人八成是为利用自己而来,根本不想和这样的人成亲,索性就四处闲逛,想随便找个顺眼的人就直接娶了。谁知一路寻着笛声而来,却发现了一个让自己移不开眼的人。
想看着他,想和他说话,想他夸夸我。
在见到这个白衣男人之前,太子择鲤从未对谁升起过这样的念头。他是妖族的支配者,天下众妖都要服从于他,想要什么就要得到,此时也是自信地对江蓠轻笑道:“我看上你了,你和我联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