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希望都在柴主任和博士身上呢。他们承受的压力就是病理科存在的意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电子钟的秒针, 速度飞快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其实这个手术还有一个非常大胆的方案, 就是把这个可疑的“卵巢组织”埋藏在腹膜外和皮下脂肪之间。这匪夷所思的方案, 目的是要回避腹腔的高温。
因为即便再次出现卵睾——考虑到这孩子月经史现状,睾wan组织占据的成份也不会大。
但这么一来, 孩子的行动就更受限了。对13岁的孩子来说,限制行动的本身,就是生活质量的一种下降。但是在能保命的前提下,孩子能够回到学校正常上课, 这样的限制活动的生活质量下降,孩子妈妈也是非常愿意的。
“我就希望她能活着。其次才是好好活着。”
母女相依为命数年,单亲母亲□□裸的心愿,让陈文强和李主任决定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采用这个方案。
二十分钟过去了,守在电话机边上的护士长,被突兀响起的铃声吓着了。等她如抢一般地抓起听筒,都顾不上问问是不是病理科,就急急忙忙地说:“柴主任,全是卵巢吧?”
得到肯定的大夫,激动中的护士长不忘带好口罩,脚步轻快地往6手术间疾走。
“好消息。”护士长到底是在手术室干了多年了, 她张嘴就把大家最期盼的心愿满足了。“柴主任说镜下未见到睾wan组织。任何一个穿刺点的标本都没发现有睾wan组织。”
这真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 让手术室里的所有人都深深出了一口气。苏颖将双肩放下说:“咱们可以按着术前讨论的最优方案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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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优方案是最有利这孩子的。但由于患儿出生一个多月做过手术, 再加上解剖的变异, 固定子宫的四条韧带主韧带、阔韧带、圆韧带还有骶子宫韧带都无法以正常的生理标识来判断。
“小苏, 子宫颈的整形就不用做了。我还是坚持这孩子日后最好也不要怀孕。”李主任发话,手术的难度立即降下很多。
“不做也好。她这宫颈完全是抻变形的。或许还纳以后会自我修复呢。”苏颖极其艰难地将子宫尽可能固定在正常的生理位置上。
这样的固定只能保证其正常的生理、日常的生活、极轻体力的工作,剧烈活动都要受限,尤其不能负重。至于承受怀孕期间子宫负重的牵拉力度和重荷,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敢对此报有奢望。
“我估计她成年以后、还得在结婚前,再来做一次yin道整形手术。”李主任盖棺定论。
苏颖见李主任决定不处理宫颈,那么相连的畸形yin道上端也可以暂时搁置。手术创面太大对这孩子是很不利的。
但是输卵管的整形就是必须在这次完成的。这根细长扭曲的输卵管不做好固定,那是随时可能在腹腔里扭转、甚至打结,后果不仅是导致急腹症,还会因其扭转影响了卵巢的血供、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卵巢因为缺血坏死。
这么说吧,整个手术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保住这孩子的卵巢,让她在未来的几十年能和正常女性一样。
“陈院长,你来吧。”苏颖略侧身对陈文强说。
要保留卵巢就要有足够的血运、就不能在给输卵管做整形时损伤供血血管。陈文强当仁不让地刷手上台,与李敏带着显微镜完成最后的、被寄予众望的手术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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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手术耗时大半天顺利地完成了,但是关于这个小女孩的新生活还是刚刚开始。术后还要密切观察其卵巢的变化,毕竟穿刺活检是“点”选了卵巢的部分组织,若是有遗漏的□□组织,在温度偏高的腹腔内,是很容易发生恶变的。
半个月后,小女孩出院了。严虹和李敏共同参详着写了密密麻麻、两页多的出院小结,除了手术等治疗,大部分是注意事项。李敏还到医务处走了一趟,提前给小女孩开好了未来一年免上体育课的证明。
“你家这孩子短期内不要做跑、跳、踢球、滑冰等剧烈活动。相关的我们都写在本子上了。”李敏早把手术细节挑着讲给母女俩了,现在她和严虹又把基因学性染色体的相关内容、真假两性畸形细细讲给母女俩。
最后俩人提醒孩子妈妈道:“你要尽快带她去做基因检测。如果是46xx,我们大家就可以比较放心她,基本是就没有卵睾的可能。如果是47xxy,我们就得高度注意回纳的卵巢。”
孩子妈妈很后悔,要是早几年去医大做了基因检测就好了。可大部分的患者及家属通常就是这样的做法——
没事儿的时候该吃的药不吃、该做的检查不做;等事情临头了,就开始后悔为什么以前没听大夫的话。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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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虹要把这个先天畸形的患儿手术和治疗,写成病例报导的论文。她改了又改、几易其稿,又找苏颖看过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满意。潘志看她拧着秀眉、绞尽脑汁的样子,暗自庆幸自己是晋完中级调到的省院。
m的,必须要有两年内的、省级专业期刊上发表的文章,且还得是第一作者;要是国家级专业期刊放宽到第二作者,这要求也太苛刻了。怪不得自己留在医大附院的同学,至今还有一半没晋上中级职称。
除了比例数的问题,也肯定有这论文苛刻要求的险阻原因存在。
“彩虹儿,今晚你就先这样吧。明天再继续改了。”潘志帮不上严虹的忙,但看她怀着孩子熬夜很舍不得。
“你英语背完了?”严虹见潘志还有闲暇关心自己,慢慢抬头瞟了潘志一眼。
“嗯,今天的背完了。”
“那你复习之前的吧。我今儿没精神听你背了。你该复习哪天的了?”
潘志看看墙上贴的循坏记忆提醒回答:“周一的。”然后认命地重新拿起新概念第二册开始复习。
小艳听着他们夫妻俩说话,拿着闹钟从小房间出来了。“虹姨,马上十点半了,你该睡觉了。你看,还有不到三分钟了。”
“好吧,那我先去睡了。”严虹打个哈欠,把自己的东西拢到一起。
小艳帮着放到一边的纸箱里,然后跟着严虹进主卧房,帮她拉窗帘、又递睡袍等。等严虹换好衣服了,她又快手快脚地端过来一盆烫脚的热水。
“虹姨,我在姨姥家看别人家都是天天晚上看电视的,怎么你们就是天天看书的?”
“没办法,当大夫的这工作,就得每天看书。不然患者过来看病,认不出来是什么病就麻烦了。”
“哎呀,虹姨,你们可真不容易啊。”
“我们总比你敏姨好,她那新房子都整好了,可也没空儿在家住几天。”
“虹姨,我听说外科大夫挣得很多,是不是真的?”小艳很好趣地问。
“应该是。不过你看你姨夫,他挣钱了有空儿花吗?”
小艳捂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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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艳的笑是源于李敏与潘志前几天中午在饭桌上的一次争辩:俩人到底谁更累?
潘志认为自己现在除了比李敏好了每天可以回家,别的就没比李敏强。而他在工作中承受的压力,他自觉比李敏大多了。
首先,虽然外科有三个住院总承担了大部分的实习生教学工作,但他是教学秘书,他还是要做一些协调性的、大方向上的教学安排事务。与骨科向主任的沟通总是卡壳,是潘志的烦恼之一。
其次,因为李敏基本都只管神经外科的患者了,且每周最多4台手术。(楼上楼下的患者病情都了解是另外的事儿,潘志不与李敏比这个)
可他潘志随着手术季的到来,每天最少一大一小两个手术。有的时候甚至是两台大手术还得加一个小的。
而潘志在谢逊去创伤外科以后,不论是因为陈文强的原因、还是为了自己技术上的继续提高和发展,他都选择紧跟在梁主任的身边。手术季的到来,使得他和梁主任带着的今年夏天上班的那两个新人、一个进修大夫、两个实习生的组合,俨然是一个紧密牢固的治疗小组。
一助啊,又累又紧张。
对了,还得分神替梁主任照顾住院总小陈、住院医小李的患者。这才是潘志心累的主要原因。也是他认为李敏管两层楼患者不算什么的根据。
再次,卞主任在那例肝硬化肝癌的肝叶切除术失败后,迫于陈文强的禁止令,没有再伸手肝癌手术,但他和许主任联合起来,形成了抵抗梁主任的一股技术力量——我俩是副主任医师,我们不需要你管我们俩的。
我俩有资格送手术通知单;我俩合作不需要别人参加我们所管病床的手术;我俩就是你梁主任领导下的普外科的化外之民。
这样明晃晃的、分裂普外科的动作之大,搞得省院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了。虽然俩人囿于陈文强的限制,只能做资深主治医师级别的手术,但这俩人与向主任勾勾连连的,平白给潘志这个教学秘书又增设了不少障碍。
所以,潘志没想到省院比市院还不省心。每天上班不仅是对体力、对精神承受力也是极大的挑战。
最后,回家还要被严虹“逼”着背英语。当然这最后一条潘志没有说出口,是严虹帮着潘志说的。
李敏听潘志说完,她手指点着严虹、笑歪在小艳的身上。
“彩虹儿,你给他说说我去年年底怎么熬过来的。”
严虹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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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师兄啊,你这些真没有我去年底辛苦。你知道为什么娜娜和小凤她俩说什么我都不会真恼吗?就是因为我去年比你还忙的时候,回来都是她俩帮我打水买饭的。至于背英语啊,那算什么辛苦事儿啊,我每天也要背啊。再说彩虹儿她们仨,谁不是揣着孩子一起背呢。”
潘志看看严虹。
严虹笑着说:“你别看我,产科从来就都是现在这么忙,没什么手术季不手术季之分,我自顾不暇,还得小凤和娜娜帮一把呢。”
“潘师兄,你别看你现在管了二十张多张床,比我们去你那儿实习的时候累。但你手下有小王、还有一个实习生帮忙呢。
我去年这时候一个人管了创伤外科一半的床位,不是三十张啊,还有走廊的加床呢。真的就我一个人。真的,我不骗你。所有的病历都是我写的,每一台手术我都上了。要不我怎么敢和唐书记、章主任算账,按着创伤外科的奖金和手术提成,我两年也能存够买三室一厅的钱了。”
习惯了下面地级市医院工作强度的潘志,现在工作量突然翻倍了,他自然有些吃不消。但看李敏说话的模样不像作伪,严虹也是笑吟吟表示赞同,他吃惊之余也为自己刚才的那些理由找场,就故意哀叹道:“我就想着到省城来工作,到了省城能多挣钱,可挣了钱我也没得时间去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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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忙着工作赚钱,忙到没有花钱的时间。徐强就属于这中间的翘楚。
他又扩展了几家医院,代理的品种已经超过十个了。他白天忙着在各家医院里穿梭,见他的目标医生,晚上往往是陪着药剂科的采购、库管、甚至是药剂科的主任、财务科的主任等一起吃喝玩乐。
省城大大小小的好吃好玩的地方,现在就没有他徐强不知道、就没有他徐强没去过的。尤其是接近年底了,没完成销售任务的药厂想冲冲量,试图让医院多进一些货。已经完成销售任务的,更是如催命一样催促徐强,要他帮着收回货款。
徐强开始是不想涉足收回货款这方面的事务,可是架不住厂商给他的返点的吸引力。一番计算后,徐强发现收回货款比从临床大夫那里赚提成还划得来。
激动之余,他又开辟了新的业务战场。
莫名已经十几天没见到徐强了。好容易徐强过来省院这边一趟,最后也只是在药剂科那边匆匆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中午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徐强遗憾地知会莫名。“我得去市一那边一趟,那边的财务科主任今天中午有空。”
“好吧。”莫名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这个男朋友,比那些奋斗在临床第一线的外科大夫还要忙。但外科大夫的忙,自己知道是在手术台是在病房;可徐强的忙却是在灯红酒绿的地方。
想到曾经陪徐强去过一次的卡拉-ok……她觉得自己与徐强的联系,好像是随时可能断线的风筝一般。
莫名的心里忐忑不安,她吃完午饭就过来找李敏。可她等到一点多点儿了,才把李敏等回来。
“李敏,不是说你们外科的住院总一定要24小时在岗吗?”
“每天给一个小时回家换洗衣服的。你过来挺久的了?”
“有一会儿。”
李敏打开值班室的门让莫名进去,屋里还是那个空荡荡的老样子。
“莫名,说吧,你有什么事儿?”李敏把羽绒服卷卷放到被子上,换上值班的军大衣裹上。北面的房间就是冷,尤其自己这个算是靠边的房间。
“就不兴我来看看你?”莫名习惯性地坐去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有话直说比较好。”
“李敏,有没有告诉你,说你说话太直不招人喜欢?”
“有啊。从小就没少。可我这个人小时候比较犟,大概那时候觉得这么做没什么不好的。每次被我姥姥说,我都会梗脖子跟她犟:喜欢我的人不会因为这个不喜欢我;不喜欢我的人,那她们去找自己喜欢的、说话弯弯绕的好了。大家都自在。”
李敏说笑着眼底泛起思念来,想起总是收拾得干净利索的外祖母,叹息道:“我现在养成习惯了,在熟人面前想改也改不了。”
莫名叹口气:“李敏,我真羡慕你活得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