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外面的演出已经散了, 人流减少后,步行街露出本来的面貌。灰白的方砖上残留着各式各样的污渍,雪糕纸、瓜子皮等各种垃圾随处可见。几辆勉强能看出原本是绿色的保洁车里,都堆了不少的垃圾。几个帽子口罩武装严实的环卫工, 边躲避着行人、边忙碌地在清扫步行街。
可是前面扫干净了,在他们的身后还是不断地出现新的垃圾。偶尔还有年轻的父母亲指着下水道, 让幼童往里面嘘嘘。
而街道两边的橱窗里都竖立着各式各样的模特,这些模特的身上都换上了秋季的新款服饰, 吸引着在步行街徜徉的众人眼光, 无声地在诱惑着、招呼着人们进店去试试、去尝尝鲜。
遛达逛街这样的事儿,对穆杰来说是太新鲜了。他两眼似乎忙不过来地左顾右盼,幸好个高腿长,才跟得上匆匆往前疾走的李敏的脚步。
“我们现在去哪儿?”
李敏看了一下手表, 四点多了。
“我们回去。五点半食堂开饭, 晚上六点要去水房打开水。今儿个是假期,可能供热水的时间要短。再说还得缝被子呢。”
“好, 那就回去。这些店子你都去过了吗?”
“以前去看过。”
“我看你怎么只奔着几个柜台去买东西?”
“他们那几家的风格我比较喜欢也适合我。长期验证下来属于质量信得过、价格也不算虚妄的。所以我都是到这几家直接挑了自己需要的, 不用多费心思也节省时间。”
李敏见穆杰似乎不太理解, 就继续解释道:“我们医大就在这个商场的东北方向,从宿舍走过来用不上半小时。这个商城的大部分柜台都是出租给个人经营的。谁家的东西实惠,谁家的价格虚高,老板是不是好说话, 东西好不好, 基本都有口碑的。”
“噢。原来这样啊。”穆杰点头, 把李敏的买东西习惯记下来。接着问道:“你常来逛街吗?”
“不怎么常来。换季的时候,一定会过来这里一两趟。偶尔我妈妈到省纺织厅出差,也会顺便来看我,带我到这里添件衣服什么的。平时都是去批发市场,那里便宜,逛起来也更有趣。”
改天跟你去看看批发市场吧,这里的衣服好贵。”钱花得穆杰挺心疼的。一条牛仔裤就要几百块。那一千块都不够自己这一身的。
“这边虽然贵了一倍有余,但品质好、质量有保证。遇上什么质量问题,可以回来找柜台、找商场。一分钱一分货,基本不会错的。
你像我身上穿的这条牛仔裤,就是批发市场买的,百、八十块钱。可能只穿个一两年、甚至不到一年就变形了。也可能明年换季的时候,我不喜欢了,就压箱底了。但是你这条就不会的。
levis是世界大牌,这个小直筒牛仔裤型,有很多年历史了,是经久不衰的款式。”
穆杰见李敏这样说,越发觉得自己不该穿这条这么贵的牛仔裤了。他闷闷地说:“我应该买你这种百、八十块钱的牛仔裤穿。你天天穿便服的人,才需要这样几百块的。”
“我有一条和这个同款的。我是几十块和几百块混着穿。免得只贪便宜被人看不起。先敬罗衫后敬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再说我们不是读书那时候了,选择好一点的好东西,穿的久一点儿,平均下来也不算贵了。”
“挺有道理的啊。听说医科学习很忙的,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听我姥姥和我妈妈说的。有本服装杂志叫《上海服饰》,也讲了很多类似的道理。”
“噢。”这样啊。要是自己的那个姐姐活着,妈妈是不是也应该和她讲这些呢?是不是也会看时装杂志呢?穆杰眯眯眼睛,回避午后有些灼/热的日光。
“我们一会儿回去有三个选择。第一是坐小客儿回去。在火车站附近,但不用走到公交车站场里面。”
“小客有什么说道吗?”
“小客儿开的比公交快,一般人上满了就走,在省医宿舍那边可以停车,回去可以少走几步路。就是票价比较贵,1个人要1元钱。”
“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在前面做有轨电车,要在中途换车,有好几路公交能到省医。第三个就是来时候坐的那路公交车,始发站应该能有座位,但就是火车站的人太多了。”
穆杰想了想火车站那边的人流,就说:“咱倆要是坐公交车的话,一人2毛钱就够了。你走里面,我护着你,不会让人撞到你。怎么样?”
李敏犹豫了一下,她和严虹平时出来也都是来回坐公交的,始发站抢不到座位就再等下一班,犯不着去多花坐小客车的钱。
可看穆杰,如果他肯去抢座,俩人是不用去等下一班。
李敏吞吞吐吐地把情况一说,穆杰笑道:“你以为我是雷锋啊!就是雷锋也是给老弱病残让座位的。但那不意味着军人,要对所有的身体健康、年轻力壮的青年人谦让。
你再看我现在这身衣服,抢座也不会丢了谁的脸、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走吧,咱倆到火车站坐公交车去。”
有了穆杰在,李敏被他护着顺利上了车。俩人仍坐到了最后排。不过片刻的功夫,车厢里就上了不少人。有了带很多行李上车的,立即就把过道堵塞了。后半截车厢空着,前面的人移动不了,任凭售票员怎么喊,也没人肯站出来移动下包裹。
穆杰看不过眼,站起来对售票员喊道:“你想怎么移,我来帮你。”
“把这几个大包,挪到最后面去,不然堵着过道,别人上不来,一会儿下车都成问题。”
“好。”
穆杰挤过去,提起一个大包喊道:“这谁的包?自己不过来搬到后面,我扔下去啦。”
立即就有人站起来应道:“别动我的包。”
“你堵路了。售票员喊了那么久,你没听到啊?”
“管你什么事儿。”
“咦。你没看到还有人上不来车吗?”
“那管你什么事儿?”说话的人看起来三十左右岁,面相不善地开始梗着脖子了。
穆杰掏出军官证,把封皮上的国徽对他一晃,沉着脸厉声喝问:“管不管我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