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那人勉强一笑:“正是天亮才叫下人发现世子不见了,所以这才上山来找。”

“即是天亮才发现不见了,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叫人掳到山上来了?不该先在行宫各处找一找吗?”

那人一愣,才道:“宫里自然也找过了,找不到才又派人到山上来找。”他有些不耐烦,皱起眉头往前又跨了一大步,“时间不等人,秋司辰还是快些带我去找世子,他若是有什么不测,谁能担待得起!”

秋欣然警惕地往后迈了一步:“你先别过来!”

但那人如何还耐烦与她打哑谜,三两步就走到了近前,眼看着伸手就能抓住她的衣角,秋欣然猛地蹲下来尖叫一声。她这声尖叫实在过于猝不及防了,那声音尖利,惊起了林中栖息的飞鸟。

来人一个晃神,几步外的树梢上一支箭翎“嗖”的一声直冲而下,千钧一发之际,他急急退开半丈避开了要害,但还是叫它一箭钉住了衣袍。只听一声裂锦之声,他已察觉危险,但对方反应极快,不等他闪避紧接着第二支箭羽又已迎面而来,这回一箭刺透了他的左膝叫他立时踉跄一下,还未站稳紧接着又是第三支箭——

对方动作极其稳健,换箭的速度也很快,没有丝毫犹豫,不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且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来人终于叫第四箭当胸贯穿,跪在了原地。

秋欣然急急站起来扑上去,抽走他背上的箭矢抵着他的喉咙。那侍卫一时不敢再动弹:“秋司辰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手捂着胸口,神色僵硬地问道。

“行了,省省吧,谁派你来的?”秋欣然瞥他一眼,很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气势。对方梗着脖子依然是那个回答:“属下是圣上派来搜救夏世子的,方才已经说过了。”

“你不说也无妨,等我下山一查便知。”跪在地上的人闻声抬头,虽说他心中早有猜测,但看见树上方才射箭之人当真是那个传闻中病体缠身的夏修言时,目光之中还是不由流露出几分讶异。

夏修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你家中还有亲眷吗?若是没有朋友,兄弟总有几个?”那侍卫闻言脸色一变,沉着脸道:“世子就是当真怀疑我与那些人是一伙的,将我押下山去一问便知。”

“你还想活着下山去?”夏修言像笑他天真,慢条斯理道,“你若能将幕后指使之人供出来,我倒能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那人脸色一变,知道他这是决意要将自己诛杀在此,突然起了狠性。秋欣然见他忽然脖子往她箭尖上撞,吓得下意识缩手,后退半步。那人正是瞅准了她色厉内荏并不敢当真杀人这一点,化掌为爪朝她抓来!秋欣然大骇,急急退开,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耳边突然“哧”地一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秋欣然下意识闭眼,等睁开眼便见咫尺之间,对方蓦然瞪大的眼睛直直望着她,转瞬轰然向后倒去。一支箭羽擦着秋欣然的鬓发刺透了他的喉咙,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第12章 忌谣传

秋欣然虽然短短一天里已经亲眼目睹了三次死亡,但这么近距离的还是第一次。夏修言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疑心她是吓傻了,只上前轻轻拍了她一下,就叫她瘫坐在了地上。

他嗤笑一声,目不斜视地走到尸体旁,开始翻检对方身上的东西,从身上搜出一块羽林军的腰牌,还有一封叫血染红了的密信。夏修言拆开来看,上头只有四个字“勿忘君约”,落款处盖了一个图案怪异的印章,不知主人身份。

秋欣然惊魂未定站在一旁拿袖子擦了擦脸,看夏修言将信纸叠起来收好朝自己走过来。她现在对这位夏世子感情有点复杂,如果可以,她这辈子不想跟他作对。

“我保证不告诉别人。”秋欣然抢在他开口前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不告诉别人什么?”

秋欣然瞥了眼他手里握着的箭,夏修言微微挑眉:“你见过我骑射?”

“校场见过一次。”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夏修言捏着弓,又问:“你还知道什么?”

秋欣然下意识要否认,对上他的目光,又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说:“你其实一直都在装病吧?”当真病痛缠身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短时间内连拉数次弓的力气,也不可能能够将弓拉得这么稳每一箭都射得这么准。

夏修言果然没有否认,他用简直称得上和颜悦色的神情问她:“还有哪?”

秋欣然绝望地闭了闭眼睛:“还有……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要不要杀我灭口?”

林中静了好长一段时间,秋欣然睁开眼看见对面的人似笑非笑地站在她跟前,仿佛当真在考虑她的下场。过了半晌,才听他斟酌道:“我昨天说过,有些小聪明的人死得最快……你如今知道的确实太多了。”

秋欣然鼓起勇气:“你的腿受伤了,我可以跑。”

夏修言凉凉地瞥她一眼:“你可以试试是你的腿跑得快,还是我的箭比较快。”

他说得对。秋欣然脑子里转了千万个念头,发现皆无济于事后,反倒破罐破摔负气道:“可不是我故意想知道的!我要是昨日撇下你自己跑了,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

“所以你昨天实在很应该一个人逃跑。”夏修言走近一些,惋惜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俯下身凑近一些,秋欣然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恐,本能反应叫她快跑,但她刚一动,便觉颈边一痛,随即就失去意识。

……

秋欣然再睁眼已躺在了自己行宫的屋子里。原舟本在一旁守着,见她悠悠转醒松一口气:“可算醒了,再不醒我要去找太医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见她一脸茫然的神色,不由忧心道:“不会是摔坏了脑子,可还记得我是谁?”

秋欣然颇没好气地挥开了他伸到眼前的手,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我怎么回来的?”

“天一亮,瑾和宫的侍卫发现夏世子不见了。他的近侍叫人发现晕倒在后山的猎场旁,说是昨晚有歹人夜袭瑾和宫掳走了世子。圣上大怒,命人搜山,好在你与世子安然无恙。”

秋欣然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又问:“我晕过去多久了?”

“一天了,”原舟起身推开窗,外头果真夕阳沉沉落下,“行宫居然混入了歹人,圣上下旨立即回宫,你再不醒恐怕明天就要叫人抬上马车回去了。”

“夏修言哪?”

“夏世子左腿负伤不过应当不大严重。”原舟瞧着她,一脸肃容地警戒道,“外人面前,你切不可直呼世子名讳,私下也当注意。”

她这师弟年纪比她大辈分比她小,从在宫中任职,这回白景明安排他看顾着自己,也是怕她在宫中不够谨小慎微礼数周全。不过秋欣然如今最关心的不是这个,她干脆利落地问:“夏世子回来时怎么同圣上说的?”

原舟一头雾水:“这我倒不知道,只听宫里传言说你们被掳上山,结果匪徒起了内讧,叫你们侥幸逃了出来。”

秋欣然若有所思,知道夏修言应当是编了套说辞在圣上面前替他自己瞒了过去。他既然在山上没打算杀自己灭口,那如今回到宫中人多眼杂,应当也不会再想要自己性命。

想到此处,她松了口气。原舟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了,我今日还听说了一桩事情,实在有些离奇,我觉着多半是谣传,所以想问问你……”

他话未说完,秋欣然已重新躺下来拉起被褥盖在了头上:“既然离奇便不要细究了,我头晕得很,有什么你明日再和我说吧。”

原舟听了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念及她刚醒也不再多加打扰,很快替她合上门退出了屋外。

于是秋欣然回宫以后,才终于听说了那日这个离奇传言的完整版。那时夏修言以养伤为名,连着许久没有出现在宫中。

原舟过不久升任了押宿官,事务繁忙起来,倒是她这个司辰官本是闲职,回宫以后就顶替了原舟的位置,跟着白景明在司天监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