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这样对你的。”萧夜心肯定道,“公主昨夜跟我说了她对陛下和皇后的不舍,说了她觉得对不起先驸马,说了她和柳述之间的夫妻恩义和过结,说了她对我和殿下的希望,一直到我走,她都没有提起过你。”
一直以来被视若珍宝的感情,哪怕只是年少时那短暂的一点时光,也是萧玚心底从未褪色的记忆,他以为此生与兰陵无缘,但彼此都是记挂着对方的,可萧夜心这样平淡认真的叙述突然就让他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兰陵的念念不忘,究竟有没有意义。
“不会的,姐,你一定在骗我。”
“且不说柳述,王奉孝虽然和公主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他对公主礼敬,公主对他也照顾,夫妻之间恩爱和睦,难道比不上你们当初那点感情?”萧夜心语重心长地劝说道,“萧玚,公主已经走了,你也该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了。”
萧玚的情绪看来很是低落,像是无助的孩子那样看着萧夜心,惨笑道:“姐,你让我怎么走出来?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想要守着她。她好或者不好,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以为我们还会有希望。可是现在她走了,我还要等什么?”
萧夜心开始担心起来,道:“萧玚,除了公主,你还有我,还有家人。我知道公主一直支撑着你,但既然这已经是事实,就不要再固执地不肯放下。我以后都不会逼你,只要你愿意好好调整自己,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重新振作,家里还有娘,还有大哥他们,他们也都关心你。”
萧玚愣愣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失魂落魄的样子才有所好转,迟钝地向萧夜心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姐,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可以。”
萧夜心一直将萧玚送到了大门外,看着他骑上马朝莒国公府的方向去,却依旧担心着。
杨广在萧夜心身边道:“我已经让裴元通跟着他,不会有事的。”
“也许是我话说得太狠了,真怕萧玚一时接受不了。”
“他是你弟弟,你应该相信他。”杨广道,“兰陵的事我们并非毫无责任,该给她的公道,我们得还给她。”
后来萧夜心才明白杨广说的是什么意思。
兰陵作为杨坚和独孤最宠爱的女儿,身后事必然不会潦草,但因为独孤抱恙,所以葬礼的大部分事宜都交给了萧夜心打理。
原本就不甚热闹的皇宫,如今因为兰陵的死更显得萧条,尤其是病情越来越严重的独孤,宫中的气氛低沉得总是让人感到压抑,宫女侍从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在此期间,杨广日日都去看望独孤,两人一起回忆曾经和兰陵的点点滴滴,说到痛心处,独孤哭到几乎要昏死过去。
杨广除了安慰独孤,也会提醒她处置加害兰陵的罪魁祸首——柳述和杨勇。
独孤虽然对杨勇已经恨之入骨,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又需看在杨坚的面子上,她便只是拒绝杨勇的每一次探望。至于柳述,他是直接放火的元凶,加上之前已经有过前科,独孤自然不会再放过她,态度强硬地要求杨坚处死柳述。
虽然素日里,杨坚对柳述也算宠爱,但抵不过丧女之痛和独孤的一再恳求,加上兰陵曾经亲口说过是柳述放的火,所以在兰陵的葬礼完毕之后,他即刻下令处死柳述,以正视听。
被关押在天牢的柳述依旧不肯伏法,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冤枉,当杨坚赐的毒酒被送到面前时,他仍然拼命想要逃脱,然而这一次他逃无可逃。
萧玚乔装成狱卒跟随杨坚派来的人见到了柳述,看着还在垂死挣扎的柳述,萧玚直接上前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一踢他的膝盖让他跪着。
前来行刑的太监一个眼神之下,另一个侍卫便钳住柳述的嘴,强迫他张开,再往他口中灌下毒酒。
萧玚将柳述重重地推到地上送走了行刑太监,自己则站在牢房外看着柳述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柳述因为毒药的作用内脏剧痛,蜷缩着十分痛苦,而他此时才看清牢房外站着的是萧玚。他费了好大力气才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外头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萧玚冷眼看着柳述的生命在毒酒的摧残下一点点消失,当柳述抬起的手垂下,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任何生机,他依旧没有任何神情上的变化,冷漠得仿佛眼前不是一条生命的陨落。
走出牢房的一路上,萧玚回忆着关于兰陵的所有过往,那始终的在记忆中明艳的人终究还是离他而去,他不能在牵她的手,无法再听她叫他的名字,也再见不到她的样子,一切只能存在在他的脑海中,连同他们年少时的感情一起被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阿五,你且等等我。”看着天牢外的有些刺眼的阳光,萧玚眯起眼,这样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