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2)

西出玉门 尾鱼 2561 字 9天前

此时,不管是前看还是后看,那些车上,都不断有人下车、手搭在眼眉上试图张望、或者站上车顶,端起望远镜。

向着一个方向。

昌东看向丁柳:“望远镜给我。”

他下了车,利落地翻上车顶。

改装过的车,比前头的车都要高出一大截,昌东位置上占了先,望远镜端在眼前,手上不断慢转着调焦轮。

终于看见了。

那是褐黄色石面上的一张人脸,或许因为距离还远,那脸看起来并不很大,周遭的碎石堆积让这张脸的表情皱结而又诡异。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心悸的。

有赤红色的血,正分别自这张脸的眼孔、鼻孔、耳孔和嘴里流出,长长的血道子往下延拖,乍一看像半山上打翻了油漆桶,出了装修事故。

金爷脸,七窍矿道。

这算是……七窍流血吧。

第92章 江斩

车队进入黄金矿山地界时,天已擦黑。

前方黑魆魆的一片,昌东还以为没了路,忽然听到轰然巨响,连车身都在微微震颤,抬头看,一块少说也有十几层楼高的巨石正分向两边——却不是中规中矩的两扇门,像两个扭曲的、缠抱在一起的人体,左边的大些,右边的小些,原本毫无间隙,现在渐分渐远。

阿禾喃喃:“这就是魂魄山门啊。”

山门一开,山道立现,道两旁无数火堆,一路迤逦延伸至看不见的矿山深处,车子经过时,昌东特意留心去看:这火堆蹊跷得很,没有烧柴,没有火油,像是凭空冒出。

后座上,丁柳问阿禾:“为什么叫魂魄山门啊,是不是说明这里有鬼啊?”

阿禾说:“这倒不是,有句话叫人无完人,再好的人,也有恶念头,再坏的人,也偶尔会行善,是吧?”

好像是这个理没错,丁柳点头:“那跟魂魄有什么关系?”

“我听说,人之所以会复杂,就是因为人的魂和魄不一样,魂善魄恶,魂灵魄愚,相辅相生,相融相克,但是又分不开——魂魄山门,左魂右魄,以魂压魄,意思是,到了遍地黄金的地方,欲念横生没什么,起坏心也不丢人,但别做事不像个人……”

丁柳啧啧:“你们修这门,还挺讲究寓意的。”

阿禾摇头:“魂魄山门天生地长,原本就是互抱闭合的,也就是说,进黄金矿山是没路的。后来绝妖鬼于玉门,大批人进玉门关,发现了这儿,这才修门铺路,安寨凿洞……”

说话间,车子已经蜿蜒绕过很长的弯道,这矿山不止一个山头,高低错落,呈环臂状分布极广,算是个山矿带,中间还经过了一条河,沿河火光憧憧,无数棚帐扎起,应该是在河床上淘金沙的,高处有羽林卫看守,间或有狗吠叫。

车队在一片堪称空旷的山谷凹陷处停下,这里闹闹哄哄,原先大概是扎营区,现在已经清出了大半,麻绳拉出了警戒线,大批的矿工连铺盖带人都被拦在了线外,正仰头看着高处指戳议论,圈里只剩明暗不定的若干火台和大堆黄色的摊晒矿料,铺了足有一个篮球场大小。

赵观寿的车旁,早有矿山的金羽卫头目迎上来说话,有几个金羽卫牵着七八条狗立在山脚下,吆喝着让狗上前,那些狗却无一例外的畏畏缩缩,屁股赖后,碰都不敢碰地上已经蕴成一大滩的血渍。

昌东抬头看,这山体太高,压抑昏暗,根本也看不出什么金爷脸。

很快,那个金羽卫头目大声喝了句:“放天雷勾地火!”

四面传来声响,银色的火球窜起,像是信号弹上天,到达几十米高度之后轰隆炸开,几乎是与此同时,地面的火台呼啦一声,像是被浇了烈油助燃,焰头大成了火柱,瞬间拔高了几十米。

这一下光亮大盛,炽热逼人,昌东看得清楚,山体高处的那张“金爷脸”,少说也有一幢楼面那么大,七窍里的血没再流了,但已经在黄褐色的山石面上留下淋漓的七道湿印,每一道都有一两米宽。

从山脚处往上,隔一段就有砸进山体的钢筋脚蹬,方便人爬上七窍矿道的入口,投扔祭祀品用。

赵观寿向着叶流西这边过来,示意了一下高处的金爷脸:“流西小姐,你要考虑好了,矿山里有个传言,金爷脸七窍流血,是地震的先兆。”

叶流西仰头看那张人脸:“先兆距离地震真正发生,一般要多久?”

这张金爷脸虽然扭曲,但耳眼口鼻的排布都还正常,和她小腿上的那个烙疤几无二致:可见即便是经常地震,都没能让它面目全非——这地震的破坏程度,似乎不算大。

“不好说,有时一天半天,有时三五天。”

“会造成什么伤害?”

“也不好说,一般金爷脸七窍流血的时候,矿山就会停个几天工,等地震过去了再挖金。七窍矿道没人知道,其它的矿道,遇上地震,塌方或者崩堵是常事——流西小姐,如果是无关紧要的朋友,不值当这么冒险吧?”

叶流西看了他一眼:“这一趟来,说是为了救肥唐,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救他只是顺手——追根究底,难道不是因为江斩要报毁城之仇和拿到兽首玛瑙吗?这一劫躲不过去的,今天不冒这个险,来日也要冒,反正早晚都要挨这一刀,择日不如撞日了。”

再说了,江斩在黄金矿山做过苦工,七窍流血的这个传言,他一定也听过,大家当面交易,地震一来,要砸一起砸,江斩筹划了这么久,不可能是为了跟她同归于尽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观寿也就不再多劝:“黄金矿山的地势很特殊,山门是唯一出入口,每个高点都有金羽卫放哨,我们引地火当防护,就算有飞鸟飞过,都会被烧成灰烬。江斩不走山门,不走高处,却能进鬼牙矿道,实在说不过去……”

叶流西打断他:“那他当年好像也是不走山门,不走高处,却从矿山里逃走了,你就从没怀疑过,这矿山还有别的密道出口吗?”

赵观寿有口难言。

当年江斩只是个黄毛小子,又不是了不得的人物,加上矿山死人是常事,饿死累死打死,失踪个一两个绝不稀奇——要不是后来江斩放出传言说自己是黄金矿山逃出去的,谁知道他还到过这儿?

他含糊其辞:“所以这趟我带足了猛禽卫,计划配合金羽卫在外围设防巡逻,就是要尽量找出他的密道口。”

叶流西很直接:“那你准备派多少人跟我进矿道?”

她说这话,倒不是有多指望赵观寿的人,而是这么长的车队,大张旗鼓地来,如果最后只她、昌东、阿禾三个人进矿道,其它人都仰头看热闹,那也太荒唐了。

赵观寿果然也还是要面子的:“我尽量……安排个十人队吧。”

猛禽卫出身都不低,背后有家族撑腰,危机时壮烈牺牲不是不行,但明摆着被派去送死,恐怕会引起不少非议,所以即便位高如赵观寿,也不得不在人数上吝啬抠门。

但叶流西已经很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