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城的深秋来的十分之早,过了中秋后没几日,秋风扫落叶,似乎一夜间,整个南阳城就现出了萧瑟和冷意,早起屋檐上的瓦片都挂了层寒霜。
顾轻衍抱着安华锦,罕见地赖在床上不想起,安华锦推了他几次,他都抱着不动,安华锦又好气又好笑,“你每日都早起,今日怎么不起了?”
竟然还赖起床来了。
“明日就回京了,舍不得你。”
安华锦:“……”
十日一晃而过,是觉得日子过的快了些。
她也生出些不舍的情绪,“你今日不陪爷爷去用早膳了?”
“不想去了。”
安华锦笑,“那你还吃不吃早膳了?”
“不想吃了。”
“那你想赖在床上一日?”
“有点儿想。”
安华锦:“……”
她看着棚顶笑,“得了吧,你不饿我还饿呢。”
顾轻衍叹了口气,抱着她紧了紧,低声说,“这次我回京,不知我们何时能再见。南阳远离京城繁华和喧嚣,这么些日子待下来,让我都不想走了。怪不得崔灼力争脱离崔家,离开了家族,没有束缚,自在的很,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心中有抱负,有志向,可以去实现,不必有顾忌,反之,家族的重担压在肩上,没有自由不说,我都忘了我昔日年少时是不是有过什么志向了。”
“崔家与顾家还是不同的。最起码来说,崔家离南阳近,家族负累没有那么重,顾家盘踞京城几百年,根基太深,家族负累重。”安华锦伸手拍拍他,嗔道,“你这人就是心思重,什么都要搁在心里计较个九曲十八弯,这大千世界,哪里有那么多比较来去,你心思聪明,钻什么牛角尖?非要让我骂醒你是不是?”
顾轻衍低笑,“你骂我,我也爱听。”
安华锦:“……”
哎呦,了不得了,着魔了。
她也跟着笑,“其实你心中都清楚,所以,也不必去想这些了。诚如我爷爷所说,陛下至今虽怒,但都是冲着我来,目前还没有罢免你的官职要将你如何,那么,有他不敢动顾家嫡子嫡孙的成分在,但也是因为你的才华,你有能力做别人做不来的朝务。”
“也不尽然。”顾轻衍摇头,“陛下的心思,看似浅,实则深的很。”
安华锦笑,“不尽然又如何?陛下心思浅如何?深又如何?顾家为何存有累世之名?那是因为,顾家子孙泰半都在朝为官,上到京城,下到地方,天下官员,十之一二,都是顾家的人,顾家子孙虽受家族所累,但也着实遵照顾家门楣为官清正,虽志向可能与年少时定下的志向稍有违背一二,但也没有太大妨碍,除了不得自由外,站在朝堂,居庙堂之高,是为民,守在边疆,远在关山万水,也是为民。”
顾轻衍轻轻一叹,拥住她,“哎,安华锦,你就不能为我想个托词的理由?家国天下,善而为民,我以前没有这么高远的抱负,所谓古语常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在我七岁时,外祖父曾摇着头说,我生性凉薄,心中怕是不装什么,我一直也这样以为,直到,八年前玉雪岭之战,你父兄皆战死,直到大皇子在我面前哀痛恸哭,直到三年前遇到你。我才发现,原来,我亦有七情六欲,与常人无二。”
安华锦抿着嘴笑,“你既有七情六欲了,还要什么理由?起了起了,今日我们稍稍易容一番,带宁儿出去逛逛,他从回到南阳城,一直待在家里,还未曾出去过呢。”
顾轻衍闻言坐起身,“好吧,明日就走了,是该让孩子出去转转他父亲守护的大楚防线南阳城是什么模样,说起来,这孩子自从出了灵泉山,回到安家,也不见他如在灵泉山上一般淘气了。知晓自己身份,恐防惹出麻烦,也是乖巧极了。”
安华锦点头,“我倒也不希望他做太乖巧的孩子,你带他回京以后,多多教导他,可别学成个死板刻板太守规矩的?他入府后,我不敢让他随便出去,也是基于考量这里是南阳城,我大哥哪怕埋骨八年,百姓们依旧记得他的音容样貌,一旦他太像的消息被人人纷传,便不好隐瞒了,等你带他回京,少了熟悉我大哥的人,离开南阳城远在七八千里外,哪怕见了他,不是十分熟悉的人,轻易想不起来,也就不必拘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