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黎珞的确变了身,亮眼的短发,橘色的唇,自然随性散发出来的张扬大气,简直使人一凛。
导致谢蕴宁坐在对面的车里,差点没有认出来,如果不是他还看见了一旁的林佳绮。
挂断拨好的号码,谢蕴宁扯动嘴角,再次确认——不远处这个将两大战利品地丢进了跑车里的漂亮女孩,真的是昨天一脸严谨低头观察生物细胞的好学生黎珞?
这是……变异了?
还是他见鬼了。
事实,真有人如同见了鬼。
法式雕花梳妆台前罗列着各种瓶瓶罐罐,身穿紫色冰丝睡袍的女人在镜前郁郁不乐地坐了下来。红颜弹指老,镜子的脸大约四十多岁。不老,但也不年轻了。
即使肌肤依旧还算紧致,头发因为保养得宜照样黑亮如少女。
然而,真的不年轻了。
林希音看着自己这张脸,心里无端生出一丝烦躁。她打开浮花的抽屉,取出一片昂贵的面膜,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覆上,然后怏怏起身,走到大床前。
床头墙面挂着一幅巴洛克风格的油画,是林希音多年前在油画展拍卖回来的作品。结婚的时候她丈夫提过在床头挂结婚照,林希音嫌弃太俗气没有允许。
只是现在看看这幅高价买来的画,林希音又看出了一份俗气,仿佛身体有一种无端的不顺气。女人再娇贵又如何,还不是在时间里失了颜色;婚姻再令人羡慕,丈夫同样夜不归宿。
没精打采地地坐在床边,林希音拿起一旁的黑色遥控器,打开床对面的55寸大电视,靠着柔软的枕头看起了一档美容节目。
没意思,林希音又关了电视。
女儿林佳绮的朋友圈更新了新内容,只会玩的年龄,佳绮朋友圈除了商言剩下的全都是吃喝玩乐。林希音点开了女儿更新的四张照片,差不多又可以看出女儿今天花了多少钱。
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张三个女孩的合照。
林希音点开屏幕里的照片,很快注意到了最中间女孩,目光猛地一紧;手指触碰到女孩微笑的脸,几乎本能地颤了一下……
林佳绮回到宿舍更新的三人合照,是中午她和黎珞吃饭一块拍的。如果男朋友身边出现了一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对手先成为朋友。
至少,表面要像朋友。
难过的是,林佳绮今天和黎珞逛了一次街,这个月的生活费就没有了。她的卡额度根本不能像黎珞那样自由地消费,林佳绮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比的滋味。
母亲林希音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佳绮正同商言视频。听完她的抱怨之后商言转了她一笔爱的奖励,相互甜蜜得么么哒结束挂断,林佳绮接听母亲来电,一声严厉的问话差点让林佳绮脑门一缩。
“你今天和谁一起吃饭?”林希音问。
林佳绮软软地回答:“……同学啊,大学同学。”
林希音追问:“真的,她们只是你的同学?”
林佳绮:“妈,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希音挂了手机,感觉自己应该是小题大做。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人都去世二十多年了,又怎么会出现在她女儿的合照里。照片里的女孩和那个人的确很像,仔细看还是不同:那人左脸有一颗小小的褐痣,佳绮的女同学并没有。
事实,即使那个人真还活着,又怎会是这个年轻模样。
丈夫方子文回来了,醉醺醺地由女秘书扶回了家门口。
方子文原是亚太ac的财务总监,跟着商禹做了十几年事,几年前离开了ac自立门户,经营着一家外贸公司,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一个总了。加上方子文身材高大外表英俊,现在颇有一副年到中年开始风流的意味。林希音穿着睡袍出来接人,面无表情地瞪了女经理一眼,女经理干干地解释说:“……林小姐,方总不小心喝多了。”
“不小心?”林希音凉飕飕地质问起来,“那你做什么,请你过来工作不就是给方总挡酒吗?”
女经理没有回话,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却愤愤地嗤之以鼻。
林希音搀扶起方子文进大门,收了收脾气,又问了一遍:“怎么喝了那么多?”
方子文抬脸笑笑:“今天不是商总在吗?”
“商总找你?”林希音摆着的脸,缓和了不少。
“对啊……”方子文晕晕乎乎地由林希音搀扶回到这200多平米的高级住宅,一张脸还连连笑着,边走边嘱咐林希音说:“下个月就是商总太太的生日了,你礼物选好了吗?”
“选好了,忘不了!”林希音赌气地将方子文推到客厅的欧式沙发。
方子文瘫在紫色沙发,露出不雅的肚子,他伸手扯了下领带,自顾说着:“等我们佳绮嫁给了商言,我们的日子就越来越好了,越来越好了……”
最后重复说着“越来越好”,方子文几乎兴奋地咧着嘴。
林希音冷眼瞧着,她可没有方子文的好心情,直接眼不见为净地回到了卧室,先休息了。
林希音做了一个梦。
梦里,商禹依旧年轻清俊,他一脸愉快地从车里下来,迈着长腿来到副驾驶车门旁,然后热枕地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等着里面的人走出来。
梦里林希音揪着心,同样等着。
可是车里走下来的人,不是自己,还是那个人。明明面容模糊,林希音却可以感受到那是一张乖张不羁又自信的脸。对啊,那个人似乎有着一份与生俱来的骄傲。
永远比自己高贵,不是么?
林希音睁开眼睛醒来。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如同梦魇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的梦魇,黎珞今天依旧睡不着。她卧室的播放机带有3d立体环音功能,音效堪比一线影院。一个深度失眠的人,一个深夜寻欢的人,黎珞双腿呈大字地坐在大床中间,打来k歌功能。
唱起了一首又一首老得掉牙的歌,直到楼上露台传来了一道不利落的普通话怒吼声:“大半夜的,你丫能不能轻点啊?”
现在不是还没有到半夜么?黎珞意识到自己扰人了,穿上拖鞋,飞快地跑到外头回应一句:“抱歉抱歉,我立马停止。”
黎珞楼上新住了一位德国留学生,名叫弗兰克。弗兰克望了望楼下的黎珞,摸了下头,语气立马一转:“原来是你啊,嗨……我叫弗兰克。”
“你好,我叫黎珞。”黎珞扶着栏杆,仰着头,弯弯的眸子仿佛盛着星光。黎珞又说,“对不起,刚刚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