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汉子们不由分说便各自回了家,安顿好妻儿老小后,便拿着锄头、铁锹之类的农具,走出家门。
“那些衙役会打人,咱们要带上家伙,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这些人汇聚成一条长龙,往村外走去。
就在这时,顺着村头驶来一辆骡车。
这车的车厢颇为怪异,是加长了的,车顶上还做了凹槽,可以在上面堆放东西。车厢上漆了几个大字,农人们都不识字,自然不知道写的什么。
不过他们都认识这车,这是王记菜行的车。经常下乡来收些农家产的菜、鸡、蛋、肉之类,有时候还会收粮食,价格童叟无欺,大家都是老交情了。
果然这车到了前面停下,车夫与众人打招呼。
“王大山,你们这是去哪儿?难道又是隔壁村截了你们的水,跟人家干仗去?”
这是旧事,也是调侃之言。
“多大点儿事啊,好说好商量就是,大家都是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闹成这样。”
“刘小哥你是不知,朝廷要逼着我们去死,县里说要清丈我们的田地,你也是附近村里的人,知道家家户户少不了开些荒地补饥荒,如今朝廷要清丈俺们的荒地,等于这些地都要缴税,你说这日子还能不能过。”
这姓刘的伙计确实是附近村里的人,王记菜行一直走的是深入乡下的路线,各乡各县的伙计都是雇的当地人。
尤其是下乡收菜的伙计,都是附近村里的村民,因为很多地方固守排外,只有当地人才能打成一片,所以刘伙计是很清楚当地民情的。
刘伙计满脸诧异,有些犹豫问道:“你们说的是不是朝廷推行的新政?”
“怎么刘小哥也知道这事?”
刘伙计挠了挠脑袋,笑着道:“如果是这事,我还真知道。咱们王记菜行的大东家,就是推行这次新政的薛大人的夫人。大东家两口子出身农家,深知百姓疾苦,大东家创建了菜行,替乡下的农户拓展营生,哪家哪户有吃不完的菜,经由菜行卖掉就能换钱。
“而薛大人就是之前来咱们河南的赈灾的钦差,他有感百姓疾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朝廷整合赋税,免掉人头税,清丈土地,按土地缴纳赋税。以后大家就不用发愁缴纳人头税了,孩子想生几个生几个,想抱几个孙子抱几个孙子。这是大好事啊,怎么你们倒是——”
说着,刘伙计一脸诧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些村民一阵面面相觑,有人问道:“不是要清丈咱们荒地收税?”
“这个我倒不清楚,我一个平头百姓的。不过是听上面的管事说了一嘴,说是此乃利国利民之举,以后百姓们有福了。再说了,你们算算看,就算真清丈荒地你们怕什么,以前自留地不收税,可各家除了缴人头税,还要缴田税,以及一些苛捐杂税。等清丈了土地后,就只缴田税了,怎么算都是只会比以前缴的少,而不是多收。”
人群里,有村民问着周围人:“之前县衙来人宣告新政,你们谁在那儿听着,到底是怎么说的?”
“是有说会免了人头税,可李狗蛋说朝廷这是巧立名目收咱们自留荒地的税,说免了人头税,都是骗咱们的。”
“我也是听李狗蛋说的。”
“我也是。”
刘伙计插言:“这李狗蛋是谁?难道是县衙里的衙役?”
“李狗蛋是赵大户家的佃户。”
自此,终于有人明白过来被人当枪使了。
“你们这群囊蛋,李狗蛋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人群里,一个老庄稼汉气急败坏骂道。
刘伙计道:“你们村里的事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新政是对老百姓有利,损的是那些大户们的利。你们想想,你们一家不过几亩地,可人口多,要缴多少税?那些大户们多少地,才几口人?这事我一个外人,也不适宜插言太多,我觉得你们最好找几个可信的人,去县衙里问清楚最好。而不是闷头闷脑,手里拿着家伙就去了县衙,像你们这么去,是藐视朝廷,要蹲大牢的。”
说完,刘伙计便走了,明显打算这趟连菜都不收了,事实上这种情况下,他想收菜也收不了。
这一群村民面面相觑,有人提议去找李狗蛋问个清楚,村民们便就此折道去了李狗蛋的家,刚好把其本人堵在家里。
经过一顿痛打,这李狗蛋说出实情。他确实是受赵大户的唆使,挑唆村民去县衙闹事,为的就是阻挠县里清丈土地。
不光是村里,县衙那里赵大户也收买了人。
等村民去了,就会有人刻意生事,激起村民攻击县衙。
是时,这些村民死的死伤的伤,不死的下大狱,等此事引起大范围的恐慌,朝廷新政自然推行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