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2 / 2)

倒是一旁的丁家等人有些着急,生怕谢三一时想不开,上了那姓薛的当。

“谢三爷你可千万想好了,这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哪怕就算是你这边答应了,我们也要回去各自禀报家主。”

谢三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此举是目前唯一可实施的办法,也是最有利我们的。”

见对方要说话,他抬手打断,道:“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只顾担忧红帮下次还会不会来,而停下所有的生意。可若是不防范,再来这么一次,所有人都要元气大伤。这些银子与其便宜红帮,不如自己组建防护力量,可大家都是有家有业的人,若是动了战船私军,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是牵连全族。想必这也是大家一直犹豫,而不敢轻易去涉及那个雷区的主要原因。

“如今这件事有人帮忙做了,不管基于此人是何等私心,会不会暴露。这天下本就没有万全之策,我们只能去赌不会暴露。退一步来讲,若是此事暴露,难道有一个现成背黑锅的人不好?”

这背黑锅的人自然是薛庭儴,是定海县衙。

民壮是县衙出面组织的,船是县衙造的,扯破大天去,也找不到谢三等人身上来。像这种事,耿千户不合适,谢三等人也不合适,最合适的当是定海县父母官薛庭儴薛大人。

终归究底,还是谢三等人顾虑太多,若是换做前朝之时的谢家,又哪里会受这种窝囊气。可现在是大昌,不是前朝,谢家也不是以前的谢家,不过是各种势力之下,夹缝中求生存的谢家。

若不然何至于费如此大的力气,重新辟了双屿岛这处港。双屿岛和定海县再好,大昌的海岸线如此长,比此地更好的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只是谢家沾不到,也沾不得。

当然,谢三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他暂时并不打算说。

下面一众人面面相觑,丁华东率先开口道:“此事我们做不了主,还得禀报家主。”

“那尽快吧,就如这薛知县所言,耽误一日,耽误的不是时间,而是银子。另外还望各位与各家家主说明,不管这一遭你们入不入,谢家是入定了。”

“三爷!”耿千户诧异出声。

谢三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见此,丁华东等人也并未多留,而是拱拱手便走了。

待这些人走后,耿千户似乎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谢三却是看着他道:“耿叔,你说这薛庭儴的背后可是有人?”

“这——”若是一般人,耿千户怎么都敢断言一二,唯独这姓薛的虚虚实实太多,他竟不敢妄言。

“如果有,那个人又是谁?”

*

五日后,谢三派人给薛庭儴送了一笔银子。

此举不言而喻,自然是答允了他之前所说之事。

薛庭儴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这次定海工会中死伤的人家进行抚恤。其实抚恤早就在进行了,虽是死人的人家难掩悲痛,到底身处在这种地方,总是多灾多难的,再加上官府给的抚恤银并不少,有了这一笔银子,足够养家糊口几年了。

至于几年后,又该怎么办,谁也不知道,身为底层百姓的命运就是宛如浮萍,一个大风大浪来了,就足以天翻地覆。

县衙门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

薛庭儴一身素衫,双目微红。

他身边站了好几个衙役,正在为这次死伤的人家,发放抚恤银。

一个接一个的人走到前面,从衙役手中拿到一包银子,有的拿着银子就走了,有的却是感动地哭了起来。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当家的走了,我正想着我们这孤儿寡母可该如何是好,没想到官府给咱们发了一次银子,今天又发一次。”

“我很抱歉,本想着给大家找一份工,总能养家糊口,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薛庭儴神情黯淡道。

之前一个刚领了银子的老妪抹着眼泪道:“大人,可不当你这么说,这不关你的事。咱们的命天生就苦,早些年被倭寇烧杀抢掠,后来好不容易倭寇来少了,日子却又过不下去了。为了养家糊口,我那儿才铤而走险干这样的活,其实在干上时就有心理准备了,早晚赔上命……老婆子活了这些年,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走了也好,不用留在这世上受罪了……”

老妪一面说,一面蹒跚着就走了。

听了这话的人,有的神情黯然,还有的忍不住地就哭了起来。

会哭的人,大多都是心有感触。

薛庭儴感觉心里很堵,明明还有很多话要说,可看着眼前这些神情悲痛的人,却不知怎么就是启不了口。

“大人?”却是樊县丞的声音。

薛庭儴恍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本官有些累,先回县衙。”

说完,他就急急地走了,留下樊县丞微微有些发愣,还不忘对一旁的老百姓道:“大人这是累了,自打发生了那事,大人多日吃不好睡不好,已是强弩之末。”

“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啊。”

“大人是个好官,我们都能理解。”

“让大人好好歇歇,都是凡胎肉身,又不是铁打的。”

一旁的周主簿连连对樊县丞使眼色,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别看薛庭儴能走,他们可不能走,他们还没忘这趟主要是来干什么的。

两人一阵眼神交锋,最终由樊县丞走上前,对那些围观的百姓道:“对于这次的惨剧,我们都心生悲痛,尤其是知县大人,多日彻夜未眠,为了不再让以后发生类似事情,县衙决定广招民壮……”

不远处的街头,停着一辆马车。

车中的人正是谢三。

“三爷,您真想好了?恐怕这趟回去,老爷会发难。”

“走吧。”

……

县衙内宅里,弘儿看着爹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解地问招儿:“娘,爹这是咋了?”

招儿看了紧闭的门一眼,叹了一口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你爹啊,你爹其实是个心肠非常软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