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2 / 2)

“你倒是计划得挺好,方方面面都被你想到了。丁忧?你是打算让我死,还是你自己死?”

“大哥我……”

见吴阁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吴钱赶忙跑了过去,又是给他顺气,又是认错:“大哥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也想着轩儿是咱们家唯一的独苗……我从小读书不行,可大哥你却是读书的好苗子,我就想着轩儿要像大哥才行,万万不能像我……我也是一时行差就错才会办了糊涂事……”

吴阁老好容易才顺过气儿来,他端起书案上的冷茶喝了几口,才恢复一贯泰然自若的深沉模样。

“行了,你也别当着我卖乖,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滚,别杵在我面前碍眼!”

吴钱当即就滚了。

可他也知道,这事算是过了,至于之后的事,他大哥都会办得妥妥当当。虽然他偶尔也有些不服气,但对自己大哥的手腕却是很相信的。

吴钱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在随从的搀扶下上了车。

他车中居然坐着一个人,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此人做文士打扮,戴着四方平定巾,留了三绺胡子。看模样文质彬彬的,倒与吴钱这满身铜臭味的气质不符。

“东家,不知——”这文士拱手道。

“成了。”吴钱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又道:“淮青就是喜欢杞人忧天,若说别的也就罢,我大哥不会拿我如何的。”

陆淮青道:“阁老素来威严,小的就怕给东家惹来麻烦。”

这陆淮青乃是吴钱府上的食客,说是食客,其实也有些类似幕僚之类的,平常负责给主家出出主意,拿个点子什么的。陆淮青做吴钱的食客多年,深受其信赖,而这次吴钱来吴府之所以会把陆淮青带来,也是因此这次的事出自陆淮青的主意。

包括让吴文轩瞒着下场赴考。吴家在江南一带势大,又是吴阁老的大本营,就靠着吴钱借着吴阁老的名头递条子,一路让吴文轩顺顺遂遂从秀才到举人。而会试这场,早在之前吴钱就知晓这次的总裁官会是吴阁老的人,且一定会是侯文清这个吴阁老的门生。

他自然照本宣科继续递条子,为此甚至亲自从江南赶到京城。

其实之前吴阁老骂侯文清是个蠢货这话有误,侯文清是清楚座师没有儿子,而吴家也就吴文轩这一个独苗。也就是说,吴文轩迟早被过继到吴阁老名下,他自然做了个顺水人情。

就是吴钱的胃口太大,竟是想让儿子中会元。侯文清也怕会出事,待从贡院里出来了,就特意命人给吴钱递了信打招呼。只是吴钱这个人,用人脸朝前,不用人脸朝后,也没将之放在心上,还是到吴阁老听闻了风声,让人将他绑了过来。

“接下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待四月殿试罢,我们就回江南。”

“是,东家。”

*

吴钱走后,一名女子走进书房。

她生得瓜子脸,柳叶眉,身条纤细,一副弱不胜衣的姿态。但一举一动优雅而从容,一看就是出身不低的大家闺秀。

此人正是吴阁老的独女吴宛琼。

“爹,二叔走了?”

有下人低着头走进来,以极快的速度收拾了地上碎掉的砚台,就赶忙退下了。吴宛琼则是去了茶台前,又亲手给吴阁老换了一盏茶。

吴阁老接过茶,啜了一口,才点点头。

“我听莺歌说,二叔给文轩弄了个会元的功名,才会致使爹生了这么大的气。”

“少让你的丫头打听爹书房这边的事,姑娘家就该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说是这么说,吴阁老眉宇间却不见责怪之态,似乎就是顺口的一句话。

吴宛琼也笑了笑,没怎么当成回事:“女儿也是听人说爹发了大怒,才会担忧地多问了几句。爹,你可别怪安伯,也是因为知道是我问,他才会告诉了莺歌。”

吴阁老轻哼了一声没说话,显然这是不打算追究了。

事实上吴宛琼作为吴阁老的独女,极为得其宠爱,所以这府里的事,一般吴宛琼若是想知道,也没什么人会瞒着她。

“二叔也实在是太过了,爹成日只想藏着风头,他倒好还抢起风头来。”

“你二叔这是想让我下决定过继了文轩来,让他兼祧两房。他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他在江南那边给文轩说了两门亲,就是在做这个打算。”

说起这话,吴宛琼自然不好插嘴了。

她是吴阁老唯一的子嗣,可惜却是个女孩儿。

吴阁老也想到这事了,不免叹了一口:“若你当初和子期能留个一儿半女,爹如今也不用这么发愁了。”

自家的总比别人家的好,哪怕是个外孙。以吴阁老的权势,不怕不能将外孙弄回吴家做继承人。可惜吴宛琼肚子不争气,这外孙自然只是空谈。

吴宛琼强笑一下,岔开话题:“那这事如今怎么办?不会出什么事吧。”

吴阁老清楚女儿的心结,自然顺水推舟没有再多说,道:“无妨,爹自会安排。”

说着,他扬声叫人,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安伯,也是吴府的管家。

“那份卷子可是拿到了?”

安伯犹豫了一下道:“回老爷的话,已经拿到了。就是朱卷没找到,也不知是礼部没送去顺天府,还是顺天府那边的人搞丢了,老奴正在让人找。”

吴阁老微皱了下眉,也没放在心上:“找到后让人重做两份,再放回礼部,别出什么错漏。”

“是,老爷。”

吩咐完,吴阁老也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便对吴宛琼道:“回房去吧,你二叔弄出这么件事来,不想出疏漏,方方面面都要顾及。我见你脸色有些不好,可是最近又咳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谢爹的关心,女儿知道了,女儿这就回房去。”

吴宛琼刚转过身,就被吴阁老叫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道:“你回家的日子也不短了,也为子期守了三年,爹打算给你说门亲事。”

吴宛琼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逝者已矣,多做留恋无用。”

“但凭爹做主。”

吴阁老点点头,挥了挥手,吴宛琼这才出了房去。

出了门,便是一阵冷风拂来,吴宛琼不禁拢了拢衣裳,莺歌走上来将披风替她披上,便扶着她离开了。

吴宛琼一路往前走,心里却想得是之前她爹说的话。

她其实并不是留恋亡夫,不过是不想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