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巴黎圣母院 [法]雨果 4287 字 23天前

雅克.夏尔莫吕老爷,王上宗教检察官!

约翰.德.阿莱,王室马厩总管,巴黎城夜巡骑士侍卫!

加利奥.德.热努阿克大人,骑士,普鲁萨克的领主,王上炮兵统领!

德霍-拉居埃老爷,王上的全国暨香帕尼省和布里省的森林水利调查官!

路易.德.格拉维尔大人,骑士,王上的辅臣和近侍,法国水师都统,樊尚林苑的禁卫!

德尼斯.勒.梅西埃老爷,巴黎市盲人院的总管!

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这些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这种离奇古怪的伴奏,使得戏难以再演下去了.但使格兰古瓦格外感到恼怒的是,他无法装做视而不见,虽然他的作品非常精彩,但无人愿听.事实上,结构之巧妙,情节之曲折,真是无以复加.当开场四个剧中人悲叹不已,狼狈不堪之际,维纳斯身著绣有巴黎城战舰纹章的华丽披褂,真是以女神的轻盈步伐,亲自来见他们,要求嫁给那个嗣子.此时,从更衣室里传出了霹雳的轰鸣,朱庇特表示支持这门婚事.眼看女神就要得胜了,直接了当地说,就是要嫁给嗣子为妻了.想不到来了一个穿着雪白的花缎的少女,手拿一朵雏菊(显而易见,这是弗朗德勒公主的化身),来与维纳斯争夺嗣子.剧情突变,曲折跌宕.经过一番辩论,维纳斯.玛格丽特和幕后的人们一致同意由圣母来决定这件事.剧中还有一个美妙的角色,即美索不达米亚国王堂.佩德尔.但是,演出被打断的次数那么多,这个角色起什么作用也说不清了.所有这一切都是从那张通向舞台的梯子爬上去的.

但是,一切全完了.这种种精妙之作都无人问津,无人领会.红衣主教一走进来,仿佛就有一根看不见的魔线,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任凭使出什么解数,也无法使观众摆脱这种魔法的控制.所有目光仍旧盯着那里,那些新来的人,他们该死的名字,持续不断叫观众分心的长相,服装.这真令人伤心呀!除了吉斯盖特和莉叶娜德,格兰古瓦拉拉她们袖子,有时掉转过头来以外,除了他身边那个极富耐心的大胖子以外,人们把这出可怜的圣迹剧完全被抛弃一边,谁也不听一句,谁也不瞧一眼.格兰古瓦所看到的只是观众的一个个侧影.

眼见他赖以留芳万世的戏台,他赖以使其诗篇永远传颂的戏台,一块又一块坍塌,这是何等辛酸苦楚呀!再想一想民众原先迫不及待要倾听他的大作,差点起来造典吏大人的反!可是就这同一出戏,开场时是受到全场那么一致的欢呼呀!现在戏演了,但无人理睬.民心起落,真是变化无常!想一想典吏的那几个捕快,差点送掉小命!唉!要是能换回那甜蜜的时刻,格兰古瓦宁愿去赴汤蹈火!

监门那粗暴的独白终于停止了.大家全到齐了,格兰古瓦松了一口气.演员们正准备维妙维肖地演下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霍然站立起来那个袜商科珀诺尔君,格兰古瓦遂在众人聚精会神之中听到了他罪恶昭彰的演说:

巴黎的市民绅士先生们,我不知道我们***坐在这里干什么.不用说,我当然看见那边角落里,那个台子上,看上去有几个人像要打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叫做的圣迹剧,这可真没有劲!他们只在那里磨牙,就老是不动手.我等他们打一个拳头已等了一刻钟,什么也没等着.那是胆小鬼.就只会骂骂咧咧伤人,应当把伦敦或鹿特丹的拳斗士叫来,那才棒哩!你们就可以看到一拳拳重击,响声连广场上都听得见.但是瞧瞧这儿几个,好不可怜!他们至少也应该给我们跳一个摩尔人舞,或者随便什么假面舞!这玩意可不是原先告诉我的.原来答应我的是什么狂人节,是选举狂人教皇.我们在根特也有选狂人教皇,在这事上我们并不比其他人落后,***!在这里可以说说我们的做法.大家乱哄哄的一大群,聚集在一起,就像这里一样.尔后每人轮流把脑袋从一个大窟窿钻过去,向其他人做鬼脸.哪一个鬼脸最丑恶,就会得到众人的欢呼,他就当选为狂人教皇了.就是这样子.好玩得很!你们要不要选你们的教皇,就像我们家乡的方式那样?这总不会比听这些唠唠叨叨的家伙那么叫人倒胃口.谁愿意从窗洞伸头做鬼相的,谁参加就是了.市民先生们,你们说怎么样呢?这儿男男女女怪模怪样的有的是,我们尽可以用弗朗德勒方式大笑一场.我们的长相都是够丑的了,可选出一个最拔尖的怪相还是可能的.

格兰古瓦恨不得回敬他几句.但是由于惊愕,气恼,愤慨,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何况,这般市民被称为绅士心里乐不可支,都热情地对于深孚众望的袜商的倡议表示赞同,任何反对都是徒劳的,只有随大流才是.格兰古瓦双手捂住脸孔,恨不能像提门忒斯笔下的阿伽门农那样,有件斗篷可以用来蒙起头.

第 一 卷 五 卡齐莫多

本章字数:5310

一瞬间,一切准备停当,按照科珀诺尔的主意便做起来了.市民们.学子们和法院书记们一齐动手.选定大理石桌子对面的小教堂为表演怪相的舞台.把门楣上面那扇漂亮的花瓣格子窗的一块玻璃砸碎,露出一个石框的圆洞,约好每个竞赛者从这圆洞伸出脑袋.马马虎虎摞起来不知从何处弄来两只大酒桶,只要爬上桶去便可能够得着那个圆洞了.为了保持怪相新鲜和完整的印象,还规定每个竞选人-无论是男或是女(因为可能选出一个女教皇来),先得把头蒙起来,并躲在小教堂里面,不到正式露面不得去掉蒙头.没有一会儿,小教堂里挤满了参赛的人,小教堂的门随即关上了.

科珀诺尔在座位上命令一切,指挥一切,安排一切.在喧闹声中,红衣主教也不好受,也狼狈不堪,推说有事要张罗,还得去做晚祷,便带着他的全部人马,提前退场了.他驾到时,全场群众激动不已,大家对它的离去却无动于衷.只有吉约姆.里姆一个人觉察到主教大人的溃逃.民众的注意力,如太阳运行一般,始自大厅的一端,在正中停顿片刻,如今已移到另一端了.曾停留于大理石桌子和锦缎看台的注意力,现在该轮到路易十一小教堂了.打从这时起,可以在这里肆意胡闹了.全场只有弗朗德勒人和贱民而已.

怪相竞赛正式开始了.第一张露出窗洞的脸孔,眼皮翻起,呈现出血红的颜色,张着血盆大口,额头皱得像我们脚上穿的帝国骑兵式的靴子,大家一瞧,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狂笑,这帮村镇百姓会被他当成神仙哩.话说回来,这座大厅不正是奥林匹斯山吗,就这一点,谁都没有格兰古瓦笔下那可怜的朱庇特更清楚的了.接踵而来的是第二个.第三个,尔后又是一个,接着又再一个.笑声,快活的跺脚声,一阵高过一阵的始终不绝于耳,这情景给人某种飘飘然的特殊感觉,具有一种令人陶醉和迷惑的力量,并且只能意会,无法名状,是难以向我们今天的读者,我们沙龙的读者言传的.请诸位看官想象一下:接踵出现的场面,形形色色,奇形怪状,从三角形直至梯形,从圆锥体直至多面体,各种几何图形,不一而足;这一连串面相的表情,从悲愤直至淫荡,占尽世上所有的表情,应有尽有;这一连串面相所体现的年龄,从皱巴巴的初生婴儿到老纹纵横的垂死老太婆,各种年龄都有;这种种面相还表现了一切宗教上的神怪幻影,从农牧神到鬼王别西卜;表现一切动物的古怪形状,从咧嘴至尖喙,从猪头至马面.请诸位看官想象一下,巴黎新桥的所有柱头像,即在日耳曼.皮隆手下化为石头的那些梦魇,个个复活过来,轮流走到您跟前,用恶狠的眼睛盯着你看;也想象一下,威尼斯狂欢节的各种各样假面具,一个个接连出现在您的夹鼻眼镜底下.总之,这是一个人间面相万花筒!

纵情狂欢愈来愈弗朗德勒式了.即使特尼埃来作画也不能详尽的加以描述.请诸位再想象一下萨尔瓦多.罗札所作的酒神节大战的场面吧.什么学子,什么御使,什么市民,什么男人,什么女人,全都烟消云散;克洛潘.特鲁伊甫也罢,吉尔.勒科尼也罢,四个利弗尔玛丽也罢,罗班.普斯潘也罢,全无影无踪了;只见一片乌烟瘴气,放荡不羁,一切全都消失了.整个大厅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场所,张张嘴巴狂呼乱叫,双双眼睛电光闪闪,个个脸孔丑态百出,人人装腔作势.一切都在吵吵闹闹,一切都在狼嚎狗叫.狰狞怪异的面孔,一张接一张来到花瓣格子窗洞,咬着牙,张着许多怪模怪样的面孔,就好比有多少根丢入熊熊烈火中的柴棒.从这沸腾的人群中,有如锅炉中的蒸汽,冒出一种嘈杂声,刺耳,尖锐,凄厉,就象蚊蝇振翅那样嘘嘘作响.

哇!真可怕!

看一看那张脸孔!

一点也不稀奇!

下一个!

吉尔梅特.莫若尔皮,看看那个公牛头,如果少了两只角就跟你老公一样了!

又来了一个!

畜生!这有什么古怪的呢?

嗬啦嘿!这是弄虚作假!只要露出他本来的面目就行了!

这个死鬼佩瑞特.加尔博特!她也真能做得出!

绝了!真绝!

我快窒息了!

看这一个,耳朵都伸不出来了!

等等,等等.

不过,此时也该给我们的老友约翰说句公道话.在怪相竞赛中,只见他还在柱子顶端上,就像一个见习水手待在角帆上一般.他怒不可遏,身子乱摆乱动,嘴巴张得很,发出一种人家听不见的叫声,叫声并非被强烈的喧嚣声所掩盖,而是其叫声大概达到了尖锐声可闻的极限,按索弗尔的算法是一万二千次振动,按照比奥的算法是八千次.

至于格兰古瓦,经受了一段伤心之后又泰然地挺直了腰干,不向厄运低头,第三次对那班演员,对那些会说话的机器说:继续演下去!接着便在大理石台子前大步地踱来踱去,甚至心血来潮,想到教堂的窗洞炫耀一下自己身手,哪怕只是为了向这帮忘恩负义的民众做做鬼脸.讨个开心也好.可转念一想:那可不行,这有失我们的颜面,别去计较了!我们要斗争到底!他反复地告诫自己:我要用诗对民众的影响力把他们夺加来.等着瞧吧,看谁压倒谁,是怪相呢,还是文学?

唉!只有他自己在孤芳自赏了!

甚至比刚才还更糟,他现在看到的只是人们的脊背.

我说错了,那个颇有耐性曾接受过他的问询的胖子,依然面朝着戏台待在那里.至于吉斯盖特和莉叶娜德,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格兰古瓦被这唯一观众的忠心感动了,遂走近他跟前,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并跟他说话,因为这位大好人靠在栏杆上有点睡着了.

先生,真是谢谢您.格兰古瓦说道.

先生,谢我什么?胖子打了一个呵欠,回答道.

我看得出来,是那些嘈杂的吵闹声使你厌烦.诗人接着说.不过,不要着急:您的大名将留芳万代!请问尊姓大名?

雷诺.夏托,巴黎小堡的掌玺官,随时愿意向你提供帮助.

先生,您在这儿是诗神缪斯的唯一的代表.

您太见外了,先生.小堡的掌玺官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