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度微笑道:“不必客气。我与将军也算共事多年,只要我能帮到之事,将军只管开口。”
菩远樵再次道谢。
李玄度摆了摆手:“昨日我在皇祖母那里,听闻除了我皇姊,另有几户人家亦有意求娶令爱。将军可有相中的?”
菩远樵也不瞒他了,将那几家一一列了出来,随后道:“那些年轻公子,自然个个都是极好的,就看适不适合小女了。我常年在外,对京中各家的底细不是很了解,好在我家夫人早有打听。看来看去,齐阳侯府世子和端王孙还不错,尚在考虑。”
李玄度道:“世子人才确实出众,只是侯府门庭复杂,光是兄弟便有七八个,更不用提那些旁支了。令爱若是嫁去,只怕将来应对吃力。”
菩远樵频频颔首:“确实!我家夫人也有这个顾虑。故听她意思,还是端王孙更妥当一些,等考虑好,便就和我女儿说,看她自己意思如何。”
李玄度迟疑了下,终于又道:“李鼎也不错。我前两日恰在端王府里见过了人,只是也有一点,他并非常年定居京都,而是跟随父母在外。将军若选了这门亲,令爱日后难免也要出京侍奉公婆。且听他言谈,也是个很有志气的少年人,不愿靠世荫留在京中混日子,如此,他将来若是考中科举,照朝廷惯例,必也先行外放。将军你知道,朝廷的外放官员,有可能头几年南,再几年北,距京都遥远,日后令爱莫说时常归宁了,几年能见到母家人一面,那也算是好了。”
菩远樵倒并没想到这一点,一下被提醒了,更是戳中心事。想到自己多年来东奔西走,和妻女长期分离,那种思亲之苦,体会再深不过。
让自己的娇娇女儿远嫁出京,往后几年也难见一面?
他顿时皱眉,沉吟不语。
李玄度见他沉默了下去,微微咳了一声:“我也只是出于好意,提醒而已,但如何决定,关乎令爱终身,将军还是回去与夫人仔细商议为好。”
菩远樵称是,说他考虑周到,向他道谢,说话间,不知不觉出了宫门,道别后,当即匆匆回府。
李玄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原地出神片刻,忽然心念一动,向骆保勾了勾手,等他跑来,问道:“安国寺的牡丹,开的如何了?”
骆保道:“开得极好!如今这几日,正是赏花的好时节,听说那边天天人挤人,水泄不通!”
李玄度命随从牵马来,一个翻身坐了上去,调转马头便往蓬莱宫疾驰而去。
……
午后,明媚的阳光从游廊的上方射入,庭院里鸟语花香。
菩珠站在廊下,喂着金眼奴吃肉条,这时婢女从院外进来,递上一封信,说是郡主方才派人送来的。
菩珠展开,原是李慧儿说明日想去安国寺赏牡丹,邀她一道,还说四皇叔亲自送,问她去不去?
菩珠看着信,想起前日在蓬莱宫中和他的相遇,正微微出神,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见是母亲和阿菊她们来了,便迎了上去。
孟氏面带笑意,凑到女儿耳边低声道:“好事!你阿爹说,太后那里有秦王殿下帮着说了话,太后不会管那事的!你放心吧!”
菩珠抿嘴一笑。
孟氏说着,看见女儿手里拿着信,便问了一声,菩珠将信递给她。
孟氏看了一眼,立刻道:“既是郡主邀你同去,你去便是了。何况还有秦王殿下护送,娘亲放心得很。”
当天晚上,菩珠一个人躺在自己那间少女闺房的床上,放下帐子,瞧着挂在床头上的兔子灯,忍不住偷偷地抿着嘴角乐。
她有一种感觉,今日李慧儿突然送信约她明日去安国寺赏花,必和李玄度脱不了干系。
这令她感到欢欣无比。
他是不是终于意识到她已经长大,可以嫁人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女娃?
但是母亲对他,可真是放心。
若是哪天让她知道了,也不知道她会是如何的表情。
这只她八岁那年元宵夜他买来送她的兔子灯,每年元宵时,她都会特意拿去叫人重新裱一遍。虽然已过去了这么久,但看起来,和他刚送给自己时的样子,一模一样。这么多年,她每天晚上睡前看着它,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也是它。
她伸手,指尖戳了戳小兔子的三瓣嘴,闭目睡了过去。
次日清早,她早早醒来,才梳妆打扮好,便见婢女花线从外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秦王殿下带着郡主已来了,马车停在大门外,夫人让她出来。
菩珠心一跳,竟感到有些慌张,飞快地看了眼菱花镜中的自己。
头插一朵应景的草头虫珠花,身穿水绿色的软绉襦裙,裙裾上绣着柔枝和嫩叶,身上披了件玉色小披风。
镜中的女孩儿,年正豆蔻,真真是左家娇女,逞娇呈美,充满了清新而明媚的少女气息。
她定了定神,匆匆走了出去。
母亲孟氏也往这边来了,见她从屋中出来了,打量了她一眼,随即笑着带她出去,来到了门外。
菩府的大门之外,停着两辆马车,前头的那辆大些,里面坐着李慧儿,后车是跟出来的宫人。车旁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是李玄度。
孟氏领女儿走了出去。菩珠看见李玄度的两道目光仿佛望向自己,忽然感到害羞,心啵啵地跳,垂着粉颈,眼睛盯着地面,耳朵里只听身边的母亲不停地和他说着客气话,说劳烦他照顾女儿。
李玄度微笑道:“夫人不必客气。也请夫人放心,等赏完了花,我必将令爱送回家中。”
孟氏再三地道谢,终于客气完了,让女儿上马车。
菩珠踩着凳子登上马车,马车随后启动,朝城东的方向辚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