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沉浸在不可思议的钢琴演奏余韵中,久久不能自拨的贝宇轩为林可怜所惊,终于回过神来。
林可怜面色一凝,似有所思,短暂的沉默后方才轻启朱唇。“贝前辈,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宗师’。”
“呃,他就是周良?”贝宇轩大感意外,突然想到什么,嘴角绽出了莫名意味的笑容,连道:“难怪……难怪……”
“贝前辈,怎么了?”林可怜见贝宇轩反应有异,不解而问。
“可怜,你可知道,当初普罗科菲耶夫首演这部曲子的时侯,因为一直是节奏的激烈敲击和不协和弦的连续,曾遭许多人退席谩骂。且当时的多数报道对此曲恶评如潮。更被古典乐界讥讽为‘比一只发情的公猫在键盘上乱蹦所发出的声音还要难听。’”
“啊!”林可怜一声惊呼,忽儿掩嘴,眯起眼儿笑得那叫凌乱。“‘公猫蹦键盘’,‘狗咬猪’。两者还真有共通之处呢!难怪周良大哥选择这曲子,真叫惺惺相惜呢!”
和普罗科菲耶夫一样,周良的“狗咬猪”在被大众认同之前,好像也是被一片漫骂声和负面评价所淹没吧!
果然,高深而高雅的艺术,必定是在批判与反对中艰难诞生的……
“也只能是这种‘怪胎’,才能另僻奇径,开宗立派式地创造出‘狗咬猪’这样的全新的歌唱风格了吧。可怜,你这位朋友,还真是一位不世出的奇才啊!至少,在音乐方面是这样的。”贝宇轩将炽热崇拜的目光投向一楼大厅西北角,无限感慨着。
“哦……”林可怜一怔。原本的认知有所动摇:难道那次演唱会中,周良大哥并不是因为怯场,才把歌唱成那样的吗?
……
……
因为早知周良之能,虽然也未曾想到周良竟然如此之能,场中的听众中,钱佳义算是最早回过神来的,几乎就在周良一曲奏毕的同时。
“哈!良哥出马,必定与众不同。”钱佳义击节叫好。
而刘馨雨因为本身的职业,心志自是比常人坚定许多,不易受环境所扰。紧随钱佳义之后,她也从这一场疯狂的演奏带来的震撼中解脱出来。
回过神后,医生却不似钱佳义般因为与周良的朋友关系而与有荣焉的穷开心。反而紧紧地抿起了秀眉。
对于周良的心理问题,在这之前,医生一直是认为因为受到他父母双亡的打击才造成的。
可是,现在医生对于这一判断出现了动摇。
或许,双亲的意外身亡只是诱因?
而根本原因却是……
众所周知,无论古今中外,大凡能在艺术上取得令世人瞩目的成就的许多艺术大师们,在心理上较之常人总会有些异常的。
比如,徐文长。在他的一生中便曾有挥刀自宫之壮举,且数次试图自杀为亲友所阻。
比如,凡高。在三十七岁时因精神疾病困扰,在美丽的法兰西瓦滋河畔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又比如,那位“面朝大海”便能“春暖花开”的共和国新文学史中全力冲击文学与生命极限的诗人。卧轨时年方二五!
……
眉宇间闪过深深地忧虑,刘馨雨问道:“佳义,你和周良很早就认识了吧?能告诉我,以前的周良,是什么样的性格呢?”
纳闷地望了一眼刘馨雨,钱佳义有些苦恼地抓了抓脑瓜子,道:“良哥向来是识大体,明礼节,知进退,重情谊的啊,现在不也是这样吗?馨雨你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呢?”
“嗯,没什么。”刘馨雨点了点头,淡淡道。
她猜测,钱佳义或许根本不知道周良被强制心理治疗这事吧。毕竟,这牵涉到个人**,不告诉好朋友也正常。
这时,钱佳义突然指向一楼大厅西北角开始怪叫:“馨雨,你快看,良哥又坐回去了,看来是扛不住广大宾客的热烈要求,准备再来一个了!”
被打断思考的刘馨雨不再他想。关于周良的心理问题,并不急在一时,眼下,还是好好欣赏他那神乎其技的琴技吧!
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再次响起,刘馨雨先是一愣,旋即眼神越来越柔和,唇角不自觉地开始微微往两侧上翘。
这一次,虽然远不如之前用一架钢琴独奏整支协奏曲那么令人震撼和不可思议,可对于刘馨雨来说,周良的第二首曲子却是勾起了她的回忆。
那是一个秋日正浓的午后,那是在风景秀美水色怡人的同心湖畔,颓废而不羁的周良信手摘了一片秋风中摇曳在湖岸边的柳叶,吹出了一曲最终因救人而未竟的《凤求凰》……
凤求凰……
男追女……
也许,什么时侯,该让他续完那首未竟的《凤求凰》?
……
……
事实上,周良弹奏的第二首曲子,跟华国古琴曲《凤求凰》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虽然应听众们的热情要求,周良决定再来一个。毕竟,刚才这一番非人的表演耗去了他极大的心力,再来一次相同的曲子,却是不可能了。这会,他的手指还在发颤呢。
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决定降低难度的他选择了同样以难度著称的帕格尼尼专辑“魔鬼的颤音”中的一曲。
因为“魔鬼的颤音”本为小提琴曲,现被周良以钢琴演奏,所以很自然地令刘馨雨回想起周良曾以一片绿叶代替瑶琴吹奏出七弦之音的往事。
当然,尽管难度有所降低,那也只是相较周良本人而言。毕竟,帕格尼尼的作品,需要非常特别的演奏技巧,最快时得一秒钟拉出十六个音,这世界上根本没几个人会。
虽然被周良代之以钢琴,可在周良的演奏之下,完全无损本为小提琴曲的campane》中那流水般的通透和狂风般的节奏,甚至更多了一些钢琴所特有的轻灵和优雅!
这一曲,仍然征服了整个大厅中的宾客。曲毕时的掌声、喝彩和尖叫,完全不逊于刚才。
在周良谢礼退场之时,无数人拥向大厅西北角,热情而友好的跟这位神奇的演奏者打着招呼。
此时,再也没人在意他方才曾有过在大厅广众下失礼地大呼小叫的行为。
有才之人,总能更易得到世人更多的理解和宽容,不是吗?
而他们的弱点和缺点,也会在世人眼中变成所谓的“特立独行”、“与众不同”,代表了他们张扬的性格和不羁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