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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关门声响起又落下,望不到头的寂静在屋内席卷蔓延,裹得夏知蔷无法动弹。
她以为他会摔门的。
冯殊就是这样,就连怒气都是克制内敛的,修养和温柔刻在骨子里。或者只因为,真正的告别根本不需要大张旗鼓。
思考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剥夺,夏知蔷楞楞跌坐在楼梯台阶上,头靠着栏杆,眼睛是空的。
猛地想到这人会不会醉着酒把车开走了,她连蹦几级台阶往楼下跑,匆忙在客厅里找了一圈,果然没见车钥匙。
她又从窗户往楼下看。
谢天谢地,那辆车还在。
其实不止车还在,若是细瞧,会发现黑暗中有人将手从主驾伸出来,指尖点燃的烟在明明灭灭地闪着红色的光。
夏知蔷颓然地坐回台阶上。
电话显然是打不通的。
她回家时欲言又止半天,只是打算和冯殊谈谈旧事,关于自己的,关于薇薇的,还有,不得不提的季临渊——在流言先传过来之前。
如果冯殊听完可以接受,那他们就继续,如果不行……
就是因为这个假设,夏知蔷才那么犹豫。
现在假设成真,她不知道再说还有什么意义,可仍是抖着手指打了一大段消息过去,通篇前言不搭后语,逻辑也是乱的,冯殊那么聪明,应该能看得懂。
看得懂,和能接受是两码事。哪怕讲明白了前因后果,夏知蔷后来被推着拉着做的很多事,放任何人身上,都是污点。
污点就污点吧,下次,不一定有这个勇气。
夏知蔷抖抖索索地点了发送。
那边秒回:【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给人打了几十个电话,持续发送着徒劳无功的文字,她没有地方使力,开始六神无主地找戒指。
楼上,楼下,厕所,厨房,每一个想到想不到的地方都翻遍了,没有。
一夜折腾。
等夏知蔷再睁眼,外面天色渐白,她躺在床上,被子盖得好好的。
昨天,自己不是靠在楼梯栏杆上睡着的么?
浑浑噩噩地笑了笑,她想,八成是记忆错乱,或是梦游了。
胡乱收拾了下,夏知蔷往酒店赶——万一戒指丢在那儿了呢?虽然知道这种想法很逃避,可她笃定,只要找到戒指,就还有救。
到酒店时已是清晨。
弄明白宾客丢的是婚戒,客房部的值班经理立即找喊了人帮着一起找。等楼梯间上上下下都寻遍,没有任何发现。
经理很为难:“餐饮部同事还没上班,宴会厅我们这边也进不去,要不,您再等等?十点多应该就可以了。”
不敢去楼上找父亲和叶青,怕被看出端倪,夏知蔷在空旷的大厅独自等待。
有人精神抖擞地从电梯里出了来。
只扫了一眼陷在角落沙发中的女人,季临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想要的效果完美达成,他的血液本该兴奋得沸腾,却在看清夏知蔷的状况后,凝固心头,酸胀至极。
夏知蔷情绪太差了,脸色白得像纸,惶惑,茫然,整个人如风中之叶,颤巍巍地,仿佛一吹就能飞走。
她愣怔着,都没发现他走了过来。
季临渊在人面前站了会儿,自上而下地看她,旋即蹲下身来。
“跟我走?”他去抓她的手。
夏知蔷没有反抗。
季临渊心里一喜,当即就要把人拉起来,在一瞬间连要带她去哪儿都想好了。谁知,夏知蔷突然起身,发了疯一样地打他,踹他;她失控的手甩在男人脖子旁边,接近脸的地方,啪得一声响,不是耳光,胜似耳光。
季临渊来不及发怒,只想抱住她让她冷静,夏知蔷嫌恶地将人一把推开:
“你他妈的别碰我!你滚!”
她从来是个不会说重话的乖乖女,对谁都温言细语,尤其面对季临渊,可以说是逆来顺受,没半句不是。
这种字眼,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口中?
她还打他。
季临渊见过夏知蔷委屈,伤心,见过她忍气吞声,有话不敢言,但她没见过她这样,对着自己如此理直气壮地发火,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底气,和硬气。
为什么?就为了那个冯殊吗?
他气得要疯了,直想把她先带回去再说。是这个女人脑子不清醒,他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清晨大厅里来往宾客很少,两人在角落里拉扯动静并不夸张,值班经理仍是尽责地过来问询。
季临渊还没开口,倒是夏知蔷说“没事,不用管”,让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