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什么呀,”她忍不住抗议,“按年龄来说确实要比你们小一些,但也不至于说得这么——”
“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斯佩多漫不经心地说,“能在优渥安稳的条件下长大有多不容易,这又不是贬义。”
没有勾心斗角,利益相争,或者为了生存的口粮而拼命,相比之下,有着更加单纯的成长环境简直是很幸福的事情了。斯佩多十分自然地认定,是因为在此之前,她的家人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没有沾染上那些金迷纸醉中的腐朽味道,也没有暗街里那些亡命之徒的堕落之气,这样非常单纯,干净的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而他却正好相反。
在有着光鲜外表、实则腐烂至极的家族中成长,再加入彭格列的前后接触各种各样黑暗的一面,也清楚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数不清的罪孽,并且对此一派漠然的内心……只有乔托才会在知晓他做过什么事之后依然愿意接纳他,欢迎他。
他所看不上眼、嘲讽的天真烂漫,在这个大空的首领身上得到了彻底的体现,可却让他因此看到了希望和光芒,足以融化内心的寒冰。
他留了下来,并日复一日地对这个家族加以希冀。
斯佩多想不通,乔托为什么会让这样一个孩子留在家族,即便彭格列的组成是有点特殊,但毕竟黑手党的性质是无法避免的。
观察了这么久,他基本已经确认,哪怕本质相同,却没有乔托的战斗力,也没有作为黑手党的思维和经验,纲吉在家族里停留的时间越久,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乔托身为首领,不可能会做毫无意义、只是纯粹善心大发的事情。他的允许,他让自己来接手的安排,一定有着他的考虑。
……那么,乔托到底在想什么呢?
一时无解。
等斯佩多从自己的思索中回过神来,发现纲吉已经偏头盯着他打量有那么一会儿了。光线不够的情况下,他仍然能看清对方的眼里闪着某种未知意义的光芒。
“那么,斯佩多先生呢?如果不得不和自己的……嗯,爱人长时间分离的话,也会十分想念的吧?”
纲吉犹豫了一下,说出口前还是把家人和朋友的选择换掉了——依据对各种幻术师的性子的熟悉程度,他们一定会给出轻描淡写、不放在心上的回答。
“……”
“我是说,喜欢的人?”面对倏然的沉默,她突然变得有些不太确定,但还是忍不住追问,“应该有吧,对吗?”
斯佩多脸上露出的些许诧异很快就消失了。
“嗯哼,喜欢?没有那种存在喔……如果你是指爱人的层面的话。”
“没、没有吗?”
“没有。”
纲吉并不是很相信,但看他这么平静的表情,以及更加平淡的语气,没有一点掩饰、甚至欲盖弥彰的意味反而困惑了。
看到她这样,斯佩多低声轻笑,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我不需要那种麻烦的感情,如果你对术士有一点了解的话,就不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了。”
“可是……以后,总是会……应该会,遇上的吧?”
然而,嘴里这么说,她心里也不肯定了。现在她弄不清对方是不是有意隐瞒,又或者是她来到的终究是和原来不一样的平行空间。
“为什么这么说呢?”斯佩多反问,笑容中含着兴致,“你很希望有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啦,”纲吉小声说,“只是觉得——呃,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感觉……”
『感觉他很孤单,需要人陪伴一样。』
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可能会嘲笑自己。
孤单?寂寞?她完全能想象得到和六道骸相似的那张脸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以为这是什么恶俗的电视剧和小说吗?省省你泛滥的同情心吧。
况且,就算真的有什么,是她关心得了的事情吗?他们这种人,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多管闲事的关心了吧。
因此,她摇摇头,把本要脱口而出的话改成了:“——感觉挺无聊的样子,不要紧吧。你有没有试过夜袭乔托先生的房间?”
“……”
对方没有露出一脸“哦呀居然被揭穿了”反而是呆若木鸡的表情,不禁让她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应该是直的。
“……你说出来了,”斯佩多指出。
“啊……”
“还有,‘应该’是什么意思?”
xxx
不过,之后斯佩多给了她合理的解释。
“没有人会去闯乔托的房间的……因为早些年,情报局的那个混蛋做过这件事情。”
他发现纲吉的表情正明显地从惊愕转向“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的时候,忍住面部的抽搐继续说下去:“那时候他们还没认识,因为家族上的一些事情,他打算逮捕乔托。”
“……噢,”发出一声慨叹的纲吉同时在脑海中自行完成了初代首领和他的守护者深夜时间在卧室里大动干戈的场景想象,将不知为何涌起的满腔激情压回了丹田之中,“真是相当刺激的相遇经历啊。”
眼看着夜色渐深,斯佩多认为这个环境并不适合再深入交谈下去,就把纲吉往回赶。临走前,不忘了通知她一件事情:
“下周有个宴会,是彭格列一个交易伙伴举办的,乔托想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