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辽国皇帝的旨意到了。当听到耶律德容的转达,赵宗绩和陈恪,甚至以为是不是听错了:
‘出于公平起见,不能一直在南朝谈!下半场必须移到大辽来,才能谈下去!’
“靠,谈不下去拉倒。”辽国人走后,陈恪一脸不可思议道:“和谁求着他们似的。”
“辽国人打仗厉害,但玩外交就是这艹行,总也搅和不清。”赵宗绩指指脑袋道:“按你的话说,就是彪乎乎的。”
“让他们彪去吧。”陈恪啐道:“我们回家睡觉。”
“这可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赵宗绩苦笑道:“再说,要是咱们没响应的话,辽国皇帝的面子往哪搁?不信你看吧,这一趟少不了的。”
“受虐狂。”陈恪直翻白眼往外走:“我不跟你们玩了,我回家睡觉去。”
“嘿,兄弟……”赵宗绩跟出去道。
“我刚从外国回来,不想再出去了。”陈恪不理他。
“你就忍心我一个人去?”
“忍心。”陈恪道:“你一个糙爷们,我有什么不忍心的。”
“就放心?”赵宗绩换个词。
“有什么不放心的?”陈恪没好气道:“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何况现在还是兄弟之邦。”
“我要是把差事搞砸了,可就彻底没戏了。”赵宗绩苦着脸,一把拉住他道:““兄弟,你不能把弟弟捞出来,就不管我这见义勇为的好男儿了,我就指望你了……”
“唉,果然是误交损友累终生啊。”陈恪只好站住脚,叹气道:“我本来打算,告假去接小妹的……”说起来,到六月份,苏家兄妹就该服阕了。陈恪原本计划是,请假回家陪陪小妹,然后慢慢把老苏搞定。这要是出使辽国的话,肯定没法回四川了。
“这个啊,你放心好了,我派王府的护卫去接,保证一根汗毛都少不了。何如?”赵宗绩笑道。
“你知道什么呀……”陈恪气恼的甩甩手,大步走开了。
赵宗绩对官家还是很了解的,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了出使辽国的差事。由他担任正使,副使有两位,一个是赵宗绩强烈要求的陈恪,另一位则是曾经出使辽国的知谏院赵卞。
这位赵知谏已经年满五十,嘉佑元年任侍御史时,范镇上书建言立储,他也跟着起哄来着。官家当时不方便动范镇,就把他提出京城,在地方上当了三年知州。不过范镇如今还在云南那里挖铜呢,他却被吏部调了回来,从御史台转到谏院,还当上了一把手,可见着实道行不浅。
使团中多了这么一位惹不起的老资格,陈恪和赵宗绩顿感压力山大……“不要这个样子。”碧浪轩中,刚刚阅卷完毕的欧阳修,听说陈恪要出使辽国,特意把他叫来,细细叮嘱起注意事项来:“出使虽苦,但这一条通往顶级大臣的试炼之路,多少名臣,也包括老师我,都是经过这遭历练的。”
“师傅误会了,学生连去大理都没含糊,去趟辽国又能算什么?”陈恪苦笑道:“我就是不理解,干嘛还要派那位赵老先生同去。”
“他曾经出使过,又老成,给你们年轻人把把关。”欧阳修摩挲着陈恪送给他的一方翡翠砚台:“这有什么奇怪?”
“可他是赵宗实的人……”陈恪叹口气道:“富相公不可能不知道。”
“笑话。”欧阳修眉头一皱道:“翅膀长硬了么?就玩开派系了。还谁是谁的人……我倒要问问,你陈仲方是谁的人?”
“就算我不想承认,也已经被所有人,看成是赵宗绩的死党了。”陈恪两手一摊道。
“错,你是官家的人!”欧阳修面色一肃,沉声道:“赵卞也是官家的人。就连赵宗实、赵宗绩也统统都是!”顿一下,他语重心长道:“这种时候,只有蠢材才分帮结派!”
响鼓不用重锤。陈恪一下就明白了老欧阳的弦外之音……是啊,赵祯虽然不是什么雄主,但绝对称得上明主。只要没闭上眼,就绝对不愿看到,自己的臣子拉帮结派。那将置他这个皇帝于何地?
“人选,是富相公定的。”欧阳修低声道:“他只有这样做,才会让官家感到放心:‘至少,我的宰相还是个明白人!’多学着点吧,小子!”像欧阳修这样端方的君子,其实也跟富弼一样,不愿沾染这种争斗。但老先生重感情,不能看着弟子深陷其间而不闻不问的。
“唉。”陈恪叹口气道:“无非就是平衡之道,可出使时掣肘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