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开紧揪一路的心,又气又恼的心绪被她温声一问,也再不能板着脸了,“好了……快回去吧。”等他将紧张的心完全放下,才发现木拐不见了,现在走路又觉得头昏眼花,刚才是怎么精神抖擞的,已不记得了。
明月见他神色不佳,身形恍惚,伸手扶他,突然明白过来。他刚才这么担心这么急,难道是因为以为她失踪了,要不然怎么会跟白水在一起。她抬头看他侧脸,俊白的脸上已是苍白,不见半点血色。她拿了帕子出来探手给他擦脸上的汗,苏云开微顿,要接过来,明月也没给,仔细给他擦拭完,又收回帕子,默然不语。
背后的郎中看得好不郁闷,看样子他要治的应该是这位公子,可这会两人好像完全将他忘了,那这到底要不要跟着去,去了那他还能不能回家吃晚饭了?
“我说……”
他刚开口,同行的白水就低声嘘他,不许他插话。见他绷着脸,白水便拿了碎银给他,他这才喜逐颜开,不再吭声。等白水再瞧前面两人,她才回过神来,她怎么就开窍觉得两人如今的气氛不能破坏了?这可真不像她。旁边灯笼照亮着她脚下的路,余光可见那伸来的手,白得像个文弱书生,可刚才还是跳到了她的前头。
秦放……她看了看旁人,意识到自己要陷入一个怪圈了。
走到半路,明月才想起来,“呀,郎中,我给你请了郎中的。”
郎中心底暗道一声可算是想起老朽了,正要上前,又听那俊朗公子道,“我已经没事了。”
明月执拗道,“请都请了,让他看看吧。”
苏云开还想着回榕树村办案,对自己的身体反倒不在意,只是旁人执着,他才停了下来,让郎中瞧看。
那赤脚郎中虽然是自学杏林,但身在山林,对山上的药草反而比普通的大夫更了解,他只是瞧了几眼把了把脉便道,“你这是中毒了,不过这毒要不了人的命,发作也慢,毒发时像是染了风寒,久了才看得出来。不过没解毒也没事,等过个一两天就会自行痊愈。”
苏云开顿觉奇怪,他原本以为毒会要人命,可没想到只是症状看着严重,实际并没什么。那也就是说,不是别人投丨毒,真的是自己不小心碰了那毒物?否则有心投毒为何不置人于死地?他问道,“那是什么毒?”
“一种树皮上流落的汁液,深山才有。”
“那要怎么做成毒丨药?”
“将树皮剥下来熬煮半个时辰,然后取里头的水便可,像你这样的,估摸是服用了三四滴毒汤。”郎中迟疑道,“你要是今日没去过深山老林,那有可能是误食了。但……你怎么会吃那种东西?”
这也是苏云开想问想知道的,他今日并没有去过深山老林,所服用的东西,唯有在村长家时的那碗茶水。
但村长和明月当时喝了并没有事,难道是祝长荣在茶里下了毒?
如果是他,那原因是什么?
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要对他下丨毒手?
他蹙眉沉思,那搀扶的手忽然力道做大,将他胳膊紧抓,偏头看去,却见明月面色惨白,额上渗出细汗了。明月张了张嘴,心几乎堵到嗓子眼,“刚才白哥哥跟到哪里就把我跟丢了?”
“村口不远处。”
明月颤声,“可是我快跑到大夫家的时候,后面分明……一直有脚步声。”
☆、第42章 杀人童谣(六)
第四十二章杀人童谣(六)
说完这话,连明月自己都打了个冷噤。细想一路都以为是白水跟在后面,可没想到竟然不是。无论那背后跟的是人还是鬼,都让人脊梁骨发冷。
苏云开更觉心惊,他当然知道不会是鬼,那必定会是人,可又会是谁,跟在她背后,目的又是什么?他问道,“那人一直不近不远的跟着?”
明月定下心来,只觉手心都是汗,“嗯,脚步声很轻,听起来跟白哥哥差不多,我就没怀疑。”
白水说道,“我脚步声不是身子轻,而是因为我是习武之人……这么说,跟着你的人也会武功?”
“我不知道。”明月仍旧心惊,抓着苏云开的手没放,“现在想想,好像是到了大夫家,进去说了事和大夫一起出来,后头也没声音了。当时我还好奇白哥哥去了哪里,可是急着回来,就没多想。没走多远,就碰见你们了,我还以为她刚才是折回去接你们。”
“没有……”白水拧眉,“在村长家时我晚你一步出来,你跑得又快,等我追到村口,以为郎中在别的地方,于是往另外一条路去了。”
秦放越想越觉得可怕,倒抽一口冷气说道,“所以说那人鬼鬼祟祟地跟了明月一路?要是他有歹心,那真的是……”
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几人也觉心底发凉,但苏云开心有庆幸,明月安然无事。但那人跟了那么远的路,是为了什么?没有对她下手绝对不是因为不方便,毕竟这条路这么偏僻无人。那就只能说是在保护她了。
可那人又是为什么而保护?
“明月,你确定当时背后只有一个脚步声?”
明月微顿,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细想。这会努力一想,就觉心又急跳起来,“刚出村子的时候我跑得太急了,声音和村子里的狗叫鸡鸣混在一起,我不太确定。不过后来到了更安静的地方,好像不是……”
她揉了揉脑袋,还是不能肯定。苏云开见她痛苦,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他又道,“等会天亮了,白水你骑马去一趟县衙,让那许大人带衙役来,还有,把这两年来榕树村的所有报案卷宗,一并拿来。”
白水顿了顿,“大人是怀疑这榕树村有蹊跷?”
苏云开轻点了头,眸光敛起,透出一股沉冷之气,“是有必要查一下了。”
那阿菀姑娘的死,村里死去的三人,榕树村的诅咒,还有自己中毒的事……或许并非没有关联。
村人兵分两路打着灯笼来找,在半路和他们碰见了,领头的祝长荣见苏云开也没事,那明月姑娘也安好,一路担忧的心可算是安定下来了,“赶紧回去吧,这是野外,夜里不安全。”
明月仍是挽着苏云开的手半搀着他,怕他体力不支摔着。苏云开体内毒素已经完全消退,恢复如常了,以为她还在怕,便也没抽开手。两人各有心思,各为对方着想,却彼此不知。
倒是秦放瞧见前头两人亲昵,又瞧瞧他和白水都隔得有如天涯海角了,往左边跨了一大步,借故道,“给你照明。”
意外的旁人没躲,可是也没抬头,只是看着脚下的路专心走着,像是全然不知道他的存在。被冷落无视的秦放又大声道,“小心路,石头多。”
白水都听进了耳朵里,可还是没理会,看得秦放好不莫名,明明刚才还能回答他姐夫的话,怎么转眼就不理他了。他又往左一步,几乎将白水挤出小路,要踏进旁边的野草地里去了。
“喂,白水。”
秦放低头往她脖子那呼了一口气,白水这才猛地抬头,瞪眼,“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