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人合议,几座城门不另外取名,均以东南西北题字。
边军领命,重新刻印,但南门之上的“水”字到底留了下来。
让杨瓒万没料到的是,半个世纪后,因明朝疆域扩大,本为长兴县丞的吴老先生,因实干清廉调任密云。为官期间,走访边镇,见到镇虏营旧城,听闻正德初年,杨谢顾三人守城对敌之事,钦佩不已,看到城门上的半枚刻字,更是灵感大发。
弼马温的洞府,就此成名。
如果杨瓒知晓,必会目瞪口呆。
不是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历史总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被玩笑之人,只能无语望天,叹息一声,岁月强大,人力渺小,不服不行。
四月初,京城的风雨终告一段落。
第一批流放的官员,由锦衣卫押送,经密云怀柔,抵达潮河所和白马关。
谢丕、顾晣臣奉召还京,安排武学及武举诸事。
顾卿自草原返还,未停两日,接北镇抚司任命,得天子敕令,再度出塞。此番目的地不是漠南,而是辽东境内,朵颜三卫驻地。
张铭同谢丕顾晣臣一并启程,来时所率京卫,半数战死,余下多自请戍边,留在蓟州,与战死同袍相伴。
顾鼎离开镇虏营,前往营州。
应城伯先调怀柔,后转调密云,怀柔城空虚。
为防鞑靼游骑骚扰,顾总戎上疏朝廷,领五百人驻守顺义,同怀柔镇守太监互相照应,待新任巡兵官抵达,再返还京城。
杨瓒留在镇虏营。
日渐春暖,蓟州边民陆续翻地恳田。
十日内,杨瓒接连走访几处村屯,找到五六个积年的老农,将玉米粒分发试种。
“杨大人,此种番粮当真耐寒耐寒,出粒极丰?”
“老人家,此物是海外得来,亩产几何,瓒不敢妄言。然能种好,亩产绝对超出稻麦。”
明时,遇小冰河期,稻麦亩产本就不高。
江南丰腴之地不提,北疆边塞,怕只有后世的零头。杨瓒说出这番话,绝非胡乱猜测,有相当底气。
看着分得的一小把种子,农人半信半疑。商量之后,分别在田间划出一小块,挖出两排浅坑,洒下黄灿灿的种子。
数量不多,走几步就能种完。
即便不出苗,也不耽春耕。如果能出,且如杨大人所言,就是灾年的救命粮,说不准能活多少人命。
洒下种子,交给半大孩子看顾,农人们的精力重回谷麦高粱之上。
几场冰雹,冬小麦绝收。
有朝廷发的粮食,饿不着肚子,终究不能解决根本。
冬税免除,夏粮总是要交。
为一家老小,今年的春耕必要抓紧。
杨瓒不晓农事,无从帮忙。不懂装懂,胡乱指挥,怕是会越帮越忙。交代掌理农耕的主簿,记下出苗时间,便不再插手。
能不能种出玉米,只等出苗再论。
期间,杨瓒写成两封奏疏,将镇虏营重建及春耕之事详细说明。
这一次,没有通过厂卫,而是直接送入通政使司。
种新粮是好事。
农为国本,是封建王朝不变的根基。关系国计民生,内阁六部都会额外重视。
最显著的标志,每年春季,天子一家都要扶车下田,缫丝织布。如有皇子皇女,必会提着竹篮,同父皇一起劳作。
这样的活动,多在皇庄进行,今年也不例外。
皇后临近生产,不便出宫,朱厚照只能自行前往,和六部九卿一起,挽起裤腿,扛起锄头,下地种田。
和天子一起种田是难得荣耀。官至侍郎级别,方有资格到皇庄翻地。
锦衣卫护卫陇头,旗手卫羽林卫散布田庄四周。
田垄间,天子在前,三位阁老和英国公在后,六部尚书是第三梯队,最后才是通政使鸿胪寺卿等朝官文武。
朱厚照耕地时,张永丘聚在左,归京不久的谷大用和刘瑾在右,小心照看,时而递上布巾,送上水囊。遇到扒犁歪掉,还要扶上一扶。
朝官没这么好的待遇,只能咬牙坚持,到地头才能休息。
过分的是,朱厚照突发奇想,更改规矩,象征性的活动变成实打实耕田。
半亩地耕完,武将不觉如何,多数文官早眼前发黑,几乎扶不住铁犁。
朱厚照擦擦汗,回头看一眼,嘴巴咧开。
杨先生心忧国事,自请留北疆三月,种植新粮,促边民屯田。奏疏送入京城,有些人鸡蛋里挑骨头,说什么超出职任,当另遣朝官。
其目的,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