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事求是的讲,这个条件相当不差,甚至是他占便宜。
毕竟,对占据互市之利,富得流油的兀良哈,无论鞑靼还是瓦剌,都羡慕得双眼发红。
“当然,条件不仅于此。”杨瓒弯起眉眼,活似拐带纯良的黑心商贩,“但也不会更难。只要点了头,随之而来的,可是数之不尽的好处。”
万户更加怀疑。
真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不相信?”
杨瓒很有耐心,画出大饼,啖之以利。
“想想朵颜三卫,不想过同样的生活?”
当然想!
“想想看,牛羊成群,金银满屋。丝绸任穿,美酒任饮。亭台豪宅,如花美眷。居中原之地,再不用餐风露宿,也无需亲自牧马放羊。”
“只要点头,一切近在眼前。”
杨瓒每说一句话,万户的双眼就亮上一分。
到最后,青白的脸颊都开始泛红,眼睛眨得飞快。
真能如此?
“自然。”杨瓒笑得愈发亲切,“吾乃朝廷命官,正四品佥都御使,天子钦命监军,岂会哄骗于你?”
何况,骗他有什么好处?
有顾卿在旁,到北疆走一圈,抓不来伯颜小王子,一两个万户,还不是手到擒来。
万户想了想,终于不再挣扎,用力眨眼。
甭管有什么条件等着,好处摆在眼前,不答应是傻子。更重要的是,不答应,立即要去见长生天。
有生的希望,没人愿意死。
“很好。”
杨瓒站起身,掸掸袍角,吩咐两句,护卫立即寻来几杆长矛,以粗布绳索捆绑,制成简陋担架,抬起万户,送回城内。
李大夫正在配药,帐篷里还有五六个救回的伤兵。
见到来人,得知杨瓒的用意,点头道:“杨佥宪之意,老夫明白。”
为万户治伤时,看到放在一旁的担架,立时起了兴趣。
知晓此物妙用,当即令徒弟唤来役夫,拆卸木料粗布,赶制十余副。
“请王校尉代老夫谢过佥宪。”
护卫离开后,李大夫背起药箱,留徒弟给万户包扎,并请役夫看守。不怕他跑,怕的是人不在,被哪个边军砍死。
“看着他,老夫去城外救人。”
先时战况激烈,李大夫不好轻动。带回几个伤兵,多数是腰背受伤,双腿完好。
有了担架,无论断手断脚,都能抬回城内,救回的人定然更多。
“这么简单的法子,老夫为何没能想到?”
徒弟役夫在城下搜寻伤者,李大夫拂过长须,不禁蹙眉。
不及弱冠,金榜登科,位列左班,确实不凡。
然观其气色,并非康健之人。疲累则罢,怕只怕遭逢大变,根基损伤,如不细心调养,恐寿数不长。
“天妒英才,慧极必伤,可惜了。”
彼时,敢于抵抗的鞑靼尽被斩杀。余下要么重伤倒地,要么弃刀投降。
顾卿返回,将追击情况告知顾鼎,无意清点战损,打马直奔城下。
杨瓒挽起袖子,正帮李大夫搜寻伤员,并吩咐城内众人,熬煮姜汤,准备麦饼。
听到马蹄声,以为是归来卫军,不以为意。直到腰间被马鞭卷住,愣了两秒,人已被捞上马背。
惊魂未定,声音卡在嗓子眼。
有力的手臂箍在身上,冰雪夹杂着些许沉香,恍惚飘入鼻端。
心头猛然一跳,杨瓒倏地抬起头。
“顾同知?”
“是我。”
松开缰绳,顾卿拉过大氅,紧紧将杨瓒裹住。
黑马极有灵性,脚步放慢,走得极稳。
短暂惊讶,随之而来的不是喜悦,而是尴尬。上千双眼睛看着,顾伯爷坦荡捞人,被捞的,却着实没法淡定。
杨瓒尽量坐直,始终僵着表情,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