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瓒心中感叹,不觉钦佩。
阁老终究是阁老,谠言嘉论,干净利落。换成他,想能解困,必要费更多口舌,未必会如此干脆。
不过,杨瓒也明白,自始至终,谢迁的官职地位,起到相当大的作用。
士农工商,士本在前。
一品大学士,三朝老臣,左班之内仅列刘健之后,同李东阳并齐。
这样的谢阁老,万民之前坦言惭愧,远比一个四品佥都御使费尽口舌更有说服力。
“姜是老的辣。”
谢十六知道必死,豁出去,泼不成脏水,也要恶心杨瓒。未料想,谢阁老动动手指,就将他按了回去。
赞叹之余,杨瓒不禁有些后怕。
江浙事情顺利,当真是撞了大运。回头想想,不是王守仁刘瑾发力,没有锦衣卫东厂相助,别说剿匪,怕是到江浙第一天,他就会被收拾得脱掉一层皮。
事情解决,囚车行出承天门。
沈岳笑得声音沙哑,不知真疯,还是在看谢十六笑话。
见囚车未回刑部大牢,转道诏狱,同车海匪赤着双眼,瞪着谢十六,咬牙切齿,几欲徒手将他撕碎。
回到城头,本该是主角的杨佥宪,在城下彻底成为配角。同样的,本欲弹劾谢阁老之人,也就此少去大半。
放下鼓锤,张永躬身立着,尽最大努力减少存在感。
无视群臣目光,朱厚照上前两步,靠在城墙,向百姓大方挥手。
“陛下万岁万万岁!”
与此同时,鸿胪寺中的藩王府长史终于得到机会,同潜伏在京的钉子接头,递出密信,千叮万嘱,务必尽速送到王爷手中。
“事关重大,绝不能耽搁,更不可被京卫察知!”
“长史放心。”
两名鸿胪寺序班守在门外,见人出来,一人继续守着,另一人送其离开衙门。遇有侍卫询问,言其为菜农,蒙混过去。
“大恩不言谢!”
又是一封银子到手,序班点点头,目送来人离去。
旋即回身,唤来一名长随,道:“给钱百户送信,事情成了。安化王府和宁王府都来了人,晋王府还没有动静。安化王府那个,有几分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听口音,绝非出身宁夏,倒像是京城人。”
“小的遵命!”
长随应诺,快步离去。
两名长史自以为做得机密,殊不知,自始至终,都在厂卫监视之下,安排之中。
北镇抚司
牟斌得报,立即下令,秘密前往拿人。
“记住,弄晕之后装车送回来,勿要惊动他人。”
“遵命!”
校尉领命离开,同回京不久的赵榆擦肩而过。
赵佥事上门,牟指挥使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禀指挥使,江浙涉事之人俱已拿回京城,现押南镇抚司。供词在此,请指挥使过目。”
“赵佥事辛苦。”
“不敢。”赵榆道,“江浙镇抚使十去五六。下官请命,另派人前往。其后,严查南直隶镇抚司,并查福建、广东两地。”
牟斌有些犹豫。
谋刺之事刚有眉目,藩王、地方官员乃至朝中部分文武,都嫌疑不小。
线索送回,牟斌越看越心惊。
偏宫中传出密旨,查出主谋,暂时不要声张。借势向各藩王封地派人,详查宗室不法。
牟斌几番思量,脑中闪过多个念头。
依天子旨意,谋刺之人必会砍头凌迟。但送到台前的疑犯,未必会是真正的主谋。
左思右想,牟斌终于明白,天子之意,旨在藩王!
念头一起,如钢锥般扎在心头。
牟斌苦笑,今遭事了,能保住一条命就该谢天谢地。
这个当头,福建广东之事,当为次要,无需急着查。早晚要让位,不如留几个尾巴,由继任者领功。
不大不小,好歹都是份人情。
“此事不急。”打定主意,牟斌道,“手无实据,不好大动干戈。谋刺之人尚未归案,一时之间派不出人手,清查各地镇抚使之事,且延后半月。”
“指挥使,迟恐生变。”
牟斌想了想,道:“既如此,先查福建。南直隶和广东,先派人盯着,莫要急着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