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好找,到了岛上,必定要多呆几年。
种种原因加起来,升迁慢成为必然。
但风险同利益成正比。
只要耐得住寂寞,完成任期,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
原本,杨瓒属意登州卫周指挥使。
可惜登州卫在山东,新设卫所则属江浙。虽同属左军都督府,但相隔南直隶,平调武官也要费一番周折。
中途环节出错,走漏消息,事情提前被朝中得知,杨瓒和周指挥使都要担风险,惹上不小的麻烦。
相比之下,钱仓所隶属浙江都司,同双屿隔海,却相聚不远。
熊指挥使常戍象山,占据地利人和。调他驻岛,远比牵动各方关系,从登州卫调人更为方便。
杨瓒同王主事商议,仔细考虑之后,最终,接受熊指挥所请。
“下官同周指挥使相交日久,然剿匪之时,与熊指挥使更能协同。”
也就是说,更合拍。
杨瓒点头,表示理解。
归京之后,王守仁请外放,已是板上钉钉。
人到双屿,避不开同卫军打交道。
想要少些掣肘,诸事顺利,卫军指挥使最好是熟人。彼此不说莫逆,也要有几分了解,能说上话。
如能同寅协恭,通力合作,自然更好。
周指挥使性格严谨,却有些安常守故,凡事多求无过。
熊指挥使大大咧咧,看似莽莽广广,实则粗中有细,也更敢冒险。当初,周指挥使协同临山卫官兵剿灭双屿海匪,钱仓所的兵船赶来分功,胆子不大,绝做不出。
王主事没直说,杨瓒却听得明白。
在双屿设卫,前后诸事,都要胆大心细才能做成。
相比和番商市货,王主事明显对佛郎机海盗更感兴趣。
若是周指挥使,怕要皱眉。换成熊指挥使,必会眼珠子一转,袖子一撸,大笑三声,抄起刀一起干。
想清楚之后,杨瓒突然愣住,生出个奇怪的念头,自己这只蝴蝶,翅膀扇动的幅度似乎有点大?
本该上山剿匪,擒拿藩王的王主事,被他坑到海上。
坑虽然深,王主事依旧飞身跃出,几个扫堂腿,将更多人填埋进去。明朝海域内的匪徒不够,直接转向西方探险家,欧罗巴海盗。
以王主事之才干,甭管哥伦布还是达伽马,无论葡萄牙贵族还是英格兰女王,十成十都得跪。
摸摸下巴,考虑半晌,杨御史仰头望一眼房顶。
这是做了好事,还是挥舞着铁锹挖得太嗨,方向没找准,凿过海峡,把欧洲大陆都给坑了?
管他呢。
国朝强盛,百姓富裕,欧罗巴会不会泪流成海,关他何事。
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杨瓒和王守仁商议妥当,奏疏递送朝廷。
熊指挥使得到准信,搓着大手,笑得差点合不拢嘴。
升官算个x!
既有钱,又能在御前留名,才是真正实惠。
没被选中的几位指挥使,虽有些遗憾,倒也并不嫉恨。
移调岛上,金银不少,升迁却慢。说不定到死都是个三品指挥使。
相比之下,返回原卫,凭此次战功,必能得朝廷嘉奖。积累几年,升入都司或调入京卫,子孙后代的前程绝不一样。
圣祖高皇帝定下的章程,军民商匠,户籍严格。募军之外,卫所将官士卒都要世袭。
几名指挥使想得明白,自家儿孙没有读书的本事,效仿李阁老一样,由军户晋身朝堂,位列内阁,无异于天方夜谭,完全想象不能。
与其做白日梦,不如老老实实在卫军中奋斗。
自己是指挥使,儿子袭职,少说也是千户。借功劳,升入都司或调入京城,可保三代不衰。
如像熊指挥使一样,请调岛上,儿孙想要出头,怕会难之又难。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考虑问题的方向不同,得出的结论自然不一样。
知晓几人心思,杨瓒也只能耸耸肩膀。
“人各有志。”
不管怎么说,几人没有就调遣一事产生龃龉,于他也算好事。
奏疏递送京城,敕令很快下达,浙江三司都没暗中使绊子,熊指挥使顺利自钱仓所移调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