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季五给林姑苏接下的第一个戏，是在大制作巨星荟萃飙演技的电影里饰演一个盲女。

盲人可不好演，有的人眼盲心不盲，有的人眼不盲，心却是盲的。而林姑苏要演出来的，就是一个眼盲心不盲的姑娘。她是片子女主人公的女儿，台词很少，统共也没超过三句话，因为她在女主人公的记忆里是在初中就已经车祸去世的女儿。经常出现的就是她的脸，各种各样的脸，有辛辛苦苦做好饭捧到桌上时开心的脸，有一个字一个字摸索盲文时认真的脸，还有在遍地玻璃碎片中寻找被家暴的母亲的悲伤的脸，以及临死前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仍然充满希望的脸。

这个角色很难演，因为要演出一个心不盲的盲人。这双美丽的眼睛既看不见世间万物，又看得见世间万物，听起来很模糊的说法，但林姑苏却能立刻意会。通篇她的台词只有三句：妈妈，你喜欢吃番茄炒蛋吗？妈妈，你疼不疼？妈妈，别哭。

这个电影反应了当今社会一个很大的问题：家庭暴力。女儿之所以会车祸去世，也是因为劝阻父亲对母亲动手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谁知道刚好踩在了马路边沿，而一辆大卡车呼啸而过，带走了她年仅十四岁的生命。

故事用了倒叙的手法，画面最开始，女主人公是以一个干练的女律师的形象出现的，她在与男主人公的共事中情愫暗生，在一次醉酒后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在她迷惘痛苦绝望的时候，是女儿的笑脸支撑着她走了下去。

片长120分钟的电影，女儿眠眠的出现统共不超过十分钟。要在这十分钟抓住观众的眼球可没有那么简单，而这个电影的导演又是号称鬼才的慕容真。说起慕容真，他最厉害的不是每部电影都能拿奖，而是他超级无敌苛刻的态度。任何不敬业的演员在他面前都会被羞辱的失去生的希望，嘴毒是天性，以前就因为这个得罪过圈中某大佬被封杀过，结果人直接出了国，在国外重新开始，拍了部拿到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的电影光荣回归祖国。

可以说，慕容真和王政，可以并称是z国的骄傲。

这样一部大片，名字就叫做《眠眠》。很奇怪，明明主题是家庭暴力，讲述的是一对中年人在工作中逐渐产生爱情的故事，偏偏用了一个女孩的名字来做片名。

可以说，眠眠是电影的灵魂。

这是个外行人看来无比龙套，内行人却觉得很有深度的角色。想拿到眠眠这个角色的人数不胜数，不少当红小花甚至主动朝慕容真抛橄榄枝，可惜此人怪癖甚多，扬言演员一定要自己选。

男女主人公都是他惯用的，也是早就踏入一线的老牌电影演员，演技自然是没得说，唯一的问题就是眠眠这个角色。慕容真试了多少人都不满意，就在他抓狂的想要扁人的时候，上头居然给他塞人！

开什么玩笑！他慕容真的电影，追求的就是一个质字，决不允许走后门或是潜规则上来的女星！所以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挂了季五的电话。结果没过十分钟，大老板就打了过来，倒也没为难他，而是叫他给那新人一个机会。

毕竟人家是大老板，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要不是有东兴的暗中支持，慕容真现在恐怕还在苏州卖酸辣粉。所以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并且威胁说如果新人不够好，他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看在老板的面子上录用的。

老板在电话里好像嗤笑了一声，挂了。

慕容真瞪着手机，然后暴跳如雷，卧槽，他慕容真这辈子就没被人先挂过电话！别以为是老板就可以这么狂！

当季五带着林姑苏来的时候，慕容真懒洋洋地待在摄像机后面，根本就没把林姑苏放在眼里。他这个人哪哪儿都好，就是有点恃才傲物，只服气尊敬真正有本事的人，林姑苏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跟老板沾亲带故的新人，所以他一开始就很鄙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如果不论演技的话，只凭第一点，这新人的外表是非常合适眠眠这个形象的。

精致，漂亮，纤瘦，有双会说话的眼睛，年纪也很鲜嫩，十八岁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演初中生也很合适。本来慕容真已经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任询准备把眠眠的年龄往上调，以期能找到可以扮演这个角色的演员了。

眠眠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呢？美丽，纯真，虽然看不到这个世界，却对世界充满了美好的祝福和期待。从她因为母亲被家暴可以坚定地劝母亲离婚这一点来看，她又不是真正的傻白甜，而是一个聪明理智的小姑娘。

所以其实挺矛盾的。她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全是干净的，却又能保持着自己的干净，愿意相信干净的人比可怕的人要多。

很难演，因此慕容真压根儿就没把希望搁在林姑苏身上，心里寻思着，要是凑合的话，实在不行就让这丫头演也成。虽说算是个不完美之处吧，但他这电影也算是有颜值了。毕竟饰演主人公的两个都上了年纪。

可他慕容真的电影从来不靠颜值和话题刷存在感，他靠的，从来都是扎扎实实的情节和才华。

林姑苏进到摄影棚之后，先是安安静静地给在场的工作人员鞠了个躬，当慕容真漫不经心地问她要演哪一场的时候，她竟然说要演女主人公回忆那一场！

慕容真冷笑，以为那场没有动作没有语言就好演吗？果然是个新人，所有来试镜的女星都会选择有台词和动作的戏，因为那样的话可以弥补她们眼神和演技的不足，这新人倒是胆大。只试眼神戏的话，但凡有一点点不完美，都会被挑出来的。

这个场景是在女主人公酒醉倒在男主人公怀里时，面前出现的幻觉。眠眠出现在她眼前，但没有说话，也没有笑，甚至因为她的眼睛看不见，可以说整个人是面无表情的。

要以为这个最简单？其实这个最难！

所有人都不看好林姑苏，唯有季五拍了拍她的肩：“加油。”

“谢谢。”

她是天生的演员，是真正的天才。她上辈子的不足就是经验，没有体验过人间冷暖，酸甜苦辣，悲欢离合。而死过一次的林姑苏，尝过最痛的爱，最悲哀的死，最决裂的恨，以及最燃的梦想。

没有人比她更能把握眠眠这个角色了。

她穿着一件普通的棉布裙子，头发放了下来，坐在了小椅子上——那是唯一的道具。

慕容真的眼睛瞪大了。

随着少女把头抬起来，他的眼珠子死死定在了机器上，不舍得移开片刻。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呀！明明如同死水，却又充满生的希望。她没有笑，可她周身的气质就是那么柔和、婉转、动人。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天使一样温暖的气息，然而又可以让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的眼睛其实是看不见的。

有悲伤，有无助，有伤心，却也有鼓励，有祝福，更多的则是无穷无尽的希望。好像她坐在那儿，别人就能看到她的七情六欲，就能看穿她的心，就能从她身上得到慰藉。

真他妈的绝了！

这一段小镜头只有一分钟左右，结束后，还没等剧组人员回过神，慕容真已经一反之前对林姑苏爱理不理的死样，从凳子上跃了过去，抓住林姑苏的手死命的摇晃：“你好你好你好！我是慕容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好嘛，合着这货刚才根本没仔细听林姑苏的自我介绍。

季五在一边翻了个白眼。

林姑苏态度很好：“我叫林姑苏。双木林，姑苏城外寒山寺的姑苏。”

一般人是很难跟慕容真这样的奇葩打成一片的，跟慕容真能说上话的也都是一群怪胎，但林姑苏却是个正常的妹子，剧组人员见两人相谈甚欢都觉得不可思议，慕容真却很兴奋，他的电影圆满了！原以为眠眠会成为一个遗憾，没想到他找到了！找到了他心中的眠眠！

于是立刻决定让林姑苏入组拍摄。慕容真就是这么个听风就是雨的人，任性。

林姑苏没有推辞，眠眠的衣服都是准备好的，她只要换上衣服就行，因为年轻，她甚至连妆都不用化，只为了机器打光而打了底，又上了高光，可以说是纯素颜。

真是漂亮的姑娘！

哪怕是素颜，五官也挑不出一丝毛病来。眠眠这个角色是很干净的，慕容真的原意就是不化妆，可是来试镜的女演员哪有敢素颜上镜的，拼死都得化个裸妆。慕容真也见过无数卸了妆的女明星，那家伙，比起镜头前的光鲜亮丽，简直可怕。

有一次他跟一个看的比较顺眼，也眉来眼去很久的女星去开房，结果他洗完澡出来对方刚卸完妆，吓得他还没上腿就软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跟圈内人拍拖——鬼知道她们的头是不是原装的，鬼知道她们卸完妆他能不能接受！

☆、第3章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