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母子十八年前逃荒晕倒在庄家门前,心善的庄母施了一碗米粥,又见孤儿寡母委实可怜便收留了他们。
四年前周家母子随着庄秋语到了苏州,周婶在内宅照顾庄秋语,而周晓峰在外管着庄秋语陪嫁的田铺。
这节骨眼上周婶正病着,小楼是周晓峰出面租下的。前世周婶没熬过这场病,周晓峰送周婶棺木回老家安葬的路上被军阀抓了壮丁,直到两年后,庄秋语才辗转打听到周晓峰牺牲的噩耗。
如今阿渔来了,自然不会让周婶病逝,也不会让周晓峰去当炮灰。
被排揎了一通的庄德义夫妻赶来,看见这架势,登时傻了眼:“你不跟我们回去?”
阿渔用一种看傻子的的目光扫了夫妻二人一眼,继续指挥人搬东西。便是前世的庄秋语也没傻到跟着庄德义夫妻回扬州老家。庄秋语前期性子柔弱归柔弱可不傻,心里门清庄德义夫妻就是一对豺狼,落到他们手里连骨头都会被啃得一干二净。
然前世,尚家明知庄德义夫妻的德行,为了摆脱庄秋语,亲手把庄秋语交到庄德义夫妻手上,这让庄秋语如何不恨。逼得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为了报仇,放下礼义廉耻入了风尘。
被无视的庄德义夫妻怒了,庄万氏伸手挡着搬家的脚夫:“放下放下,不许搬。”要搬也该是他们来搬啊,这被休……和离的女人,自然是要回娘家的。
周晓峰看一眼阿渔,会意后上前一步,粗着嗓子道:“别管他们,继续搬。”
这些并非尚家佣人更不是庄家的,而是周晓峰从外面雇来的脚夫,谁给钱就听谁的,当下绕开庄万氏,继续将家什往平板车上搬。
庄万氏气得要跳脚,冲着一旁的阿渔嚷嚷:“你都和离了,还想留在苏州不成!”
“阿元阿宝在哪儿我便在哪儿,”阿渔冷笑:“横竖是不会跟你们回扬州,让你们把我拆吞入腹,当我不知道你们打得是什么算盘,我便是把钱财都捐了出去,也绝不会让它落入你们的口袋。”
被说中心思的庄德义和庄万氏脸皮一抽,不过这两人没脸没皮惯了。庄德义黑着脸:“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能这么跟你嫂子说话,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少在这给我摆兄长的谱,你不配!”阿渔目光沉沉地盯着庄德义。
庄德义恼羞成怒:“反了天了你,我是你大哥,族谱上写得明明白白。长兄如父,我管教你天经地义。”庄德义上来就要拉阿渔,把人带回扬州,还不是他说了算。
还没碰到衣袖,庄德义伸出去的手被周晓峰扣住。
庄德义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放手!”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阿渔抬手便是一巴掌。
庄德义被打得原地转了个身子,耳鸣眼花,久久不能回神。
啪的一声,震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不远处的尚修杰也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望着面若冷霜的庄秋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敢打嗣兄。
呆了一瞬的庄万氏嗷嗷叫着扑上去:“你个小贱人居然敢打你大哥。”
阿渔拧了下眉头。
如梦初醒的周晓峰赶紧拦住发狂的庄万氏。
庄万氏气得大吼大叫:“我打死你个小贱人!”
阿渔不耐烦:“把这两人赶走,所有人我加一倍工钱。”
有钱什么都好说,几个脚夫互看一眼,两个壮汉上前推着发狂的庄万氏以及还在头晕的庄德义往外走。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庄万氏怒吼。
头晕目眩的庄德义有气无力地叫嚣:“庄秋语,庄秋语你好样的。”
“够了!”眼看着街上的人围聚起来,尚修杰忍无可忍:“在我们尚家门前,还轮不到你们撒野。庄氏是阿元阿宝的母亲,也轮不到你们欺负,要是让我知道你们骚扰她,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话说出来后,尚修杰心里好受不少,他真的没想到庄秋语的嗣兄夫妻是这样的人,这对夫妻的贪婪几乎写在脸上。更没想到离婚后她会落入这种困境。
“哪是我们欺负她,分明是她欺负我们,她都直接打德义的脸了。”庄万氏哭嚎:“当妹妹的打哥哥 ,还有没有天理了。”
尚修杰一哽,的确是庄秋语打人在先。
“别扯什么兄妹,我不稀罕这种刻薄寡恩的兄长。要不是我父母,你庄德义还在吃糠咽菜,我父母过继了你,供你读书为你娶妻替你养儿女还把家业传给你,可你们呢,我爹起码给你留了几千块大洋的遗产,你倒好,连拿出一百个大洋出来办丧事都不愿意。你们自家人穿绫罗,却一身新衣裳都舍不得给我妹妹做,吃顿肉还躲着我妹妹生怕她分一口。我是得有多蠢才跟你们回去,送上门让你们谋财害命。
要是我爹娘在世,头一件事就是把你这条白眼狼逐出家门。过几日我会登报与你断绝关系,从此以后我的事,轮不着你们插手。”
“你话说八道!”众目睽睽之下被揭短的庄德义涨红了脸。
庄万氏又羞又怒:“我们不过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孤身留在苏州想带你回老家照顾,你怎么能这么血口喷人!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心,”阿渔嗤笑:“那你对天发誓,你们两口子从来没想抢我的钱财,不然的话,你们两口子倾家荡产沦为乞丐,你们的儿女潦倒至死。”
“你闭嘴!”要不是被人挡着,庄万氏能扑上来咬死阿渔:“你敢咒明儿,我撕烂你的嘴。”
阿渔冷笑涟涟:“只要你们不想抢我钱财,哪来的诅咒,还是你们心里有鬼,所以恼羞成怒。”
便是后世大多人都不敢随便赌咒发誓,哪怕不信也怕晦气,更别提这年月。庄万氏这人刻薄无德,偏偏还信神神鬼鬼这一套,也不知道脑回路怎么长的。
可不是这个理,三三两两围过来的邻里路人看庄德义夫妻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过继的继承了家业不感恩戴德还苛待亲生的,这就有些不是东西了。
还有些人拿眼去看尚修杰,听话头,尚家少爷和少奶奶离婚了?
脸嫩的尚修杰挨不住这样的目光,面庞微微泛红:“你们要是再在我们家门口撒泼,别怪我不客气。”
庄德义夫妻也被各色各样的目光刺得难受,恨恨瞪一眼阿渔,灰溜溜地走了。这事没完,到嘴的鸭子他们岂肯轻易让她飞走。
尚家的门房也出来疏散围观民众:“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尚修杰心情难辨,心里头堵了棉花似的,他望着阿渔想说点什么,却见她没事人似的指挥着人将东西全部装上车,收拾妥当,坐上等候在旁的黄包车,扬长而去。
没被多看一眼的尚修杰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响,苦苦一笑,心事重重地回府。
且说阿渔,回到租赁的小楼后,先见了新的佣人,一个做饭的厨娘一个伺候起居的小丫鬟,阿渔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有条件绝不会委屈自己,另外还有两个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