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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镇衙门,仵作房。
几个人影围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
尸首是个尼姑,身上瘀伤砍伤刺伤无数,整张脸都被划烂了,面皮翻卷,上嘴唇被整个割掉,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双眼圆睁,在晃晃悠悠的灯火照应下,甚为恐怖!
无寐师太一见到尸体就捂嘴跑到屋外呕吐,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幽闲举着灯笼从上至下一寸一寸的勘验,眉头紧蹙,到最可怖的脸部时,她将灯笼递给身边仵作,左手捏着死者的下巴,轻轻一摁,咯挞一声,死者下巴顿时脱臼,幽闲取竹筷,从死者口中探入,直没喉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眼神倏地一凛,竹筷缓缓而出,夹出一物,半硬的肉片,裹着凝固的血。
呕!
无寐师太刚刚恢复,恰好瞅见这一幕,再次奔到屋外,胃囊翻江倒海。
幽闲将肉块夹进盛满烈酒的白瓷盆里,涮羊肉般在盆里搅了搅,酒水褪去了肉片的血渍。
“是她的上嘴唇!”
围在一旁的仵作衙役齐声惊呼。
“嗯,死人喉咙紧闭,连水都浸不去;所以她咽下自己下嘴唇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幽闲将肉片展开,放在死者割裂的伤口比了比,刀口严丝合缝。
呕!
四个衙役也受不了了,纷纷跑到门外加入无寐师太呕吐行列,只有年老的仵作和红叶镇武铺头守在身边。
“幽闲,这可是你们红叶痷的师傅?”武铺头问道,目光如炬。
幽闲摇摇头,“武叔,死者面容全毁,身体伤痕无数,实难辨认。”
武崇思在做红叶镇铺头之前,他的身份是武家肉铺大老板,人称武屠夫,是幽闲奶娘的丈夫,奶哥哥的父亲,记事以来,幽闲觉得这个叔叔总是冷冷的,所以她可以对着奶娘和哥哥撒娇卖乖,但对这个叔叔一直敬而远之,以礼相待,从来不敢放肆。
武屠夫的铺头生涯是从数年前的一个初春开始的,红叶山出现一群恶狼,一个月内二个樵夫,一个药农葬身狼腹,武屠夫手拿一柄杀猪刀,腰踹一把剔骨刀上山,第二天下山时,扛了一堆新剥的狼皮,红叶山从此狼群绝迹,只剩几只野狗扑腾了。
此次人兽大战,震惊红叶镇,武屠夫次月将肉铺生意全部交给儿子武信旋,去衙门走马上任,腰间佩刀,做了本镇铺头,每日巡街捉贼,兢兢业业数年,鬓发已经染上白霜。
“不过……。”幽闲顿了顿 ,“无寐师太,过来帮帮忙。”
无寐师太苍白着脸过来,嘴里含着一片橘皮。
幽闲在尸体双脚处站定,“麻烦师太打着灯笼,我要验验死者□□。”
无寐颤抖的双手,接过灯笼,脸侧向门外,武铺头也侧身朝外。
室内一片死寂,只闻幽闲解开尸体衣裤的声音,一只黑猫无声无息从房梁上跳下,径直朝尸体扑去。
喵呜!
铛!
武铺头弯刀出鞘,拦在尸体前方,黑猫一头撞在宽阔的刀身上,一声惨叫,往窗外逃窜,踢翻了一盏油灯。
黑猫撞开木窗,从窗缝里钻出去,一阵邪风呜咽着袭来,吹灭了室内所有的油灯蜡烛,只剩下无寐和仵作的灯笼在风中飘零。
磕哒!
尸体的左腿突然痉挛似的一蜷!若不是幽闲躲得快,死者的脚踝就踢到她脸上了。
“妈呀!冤魂不散!诈尸啦!”
一个青年衙役吓得屁滚尿流,尖叫着,打着滚滚到了屋外,被武铺头一脚又踢了回来。
“有什么大不了的!尸体遇冷遇热都会动!人家两个尼姑都不怕,你一个大老爷们吓成这样!”
武铺头声音雄浑深沉,他镇定自若,指挥衙役们将熄灭的灯烛点亮,自己又燃了几个火把,衙役们人手一根,听着火把噼啪的燃烧声,感觉到掌中的温暖,众人镇定了许多。
无寐师太暗自垂泪:不是我不想跑呀,这没有脸的尸体死死拉住我的衣襟,我——我跑不掉啊!
仵作颇有经验的用银针刺中死者几个穴位,咔吧咔吧几下就将尸体归位。
幽闲曲肘,脑袋在前臂上蹭了蹭冷汗,将双手浸在醋盆里除去污秽,松了一口气,
“各位,这个尼姑不是我们红叶痷的。”
“何以见得?”武铺头疑惑不解。
幽闲在一盆盆冷水和热水中反复清洁双手,接过无寐师太递过的棉帕擦净,轻咳一声,“目前不在庵堂的三位师太,一个在出家前是个寡妇,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另一个五年前曾经还俗嫁人生子,后来受不了丈夫一年一个小妾往屋里抬,她又回到了红叶痷;最后一个,咳咳,我就不用多说了,敢问各位,您还记得百花楼里的红绡姑娘吧?”
“记得,记得。”
二个衙役衙役不自在的点点头,被武铺头严厉的目光一扫,个个又梗着脖子不敢动了,举着火把装聋作哑,权当自己是烛台了。
“你是说——。”仵作老头儿恍然大悟。
“死者乃完璧处子之身,肯定不是我们红叶痷的……。”
无寐师太接口说道,话到最后,又觉得不对头,怎么怪怪的呢,这个,咳咳,该死!幽闲自己缄口不语,就是等着借她的嘴巴说出来呢。
上当了!
☆、追杀
勘验完毕,仵作用白布将尸体从头蒙到脚,不过那张惨绝人寰的脸已近深深印到每个人的记忆里,时不时的在梦里跳出来吓一回。
幽闲挽着面色苍白,双手冰冷的无寐师太,准备向武铺头辞行,见仵作房角落处还停着一具尸体,不禁蹙眉,“红叶镇一向太平,这几天居然有两个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