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小学高年级是为什么非得要去劳动基地/实践基地——别看这名字,其实去那里就是军训的;到了初中入学前,没错又是军训,顶着炎炎烈日,站个小一周,同时,依旧有劳动基地行动;好不容易到了高中,诶,熟悉的场景又来了,又双是军训;知道去了解的同学上网搜一搜就会发现,他们到大学入学前,也依旧还有军训活动。
不过甭管他们想不想得明白,这该训还是训的,只能每天早晚祈祷,天降大雨,还不能是毛毛小雨能够靠意志力克服的那种,只有那种瓢泼大雨,连学校都担心学生会因此生病的类型,才能得以暂缓一口气。
但是很遗憾,今年在s城一中军训的期间,晴空万里,烈日炎炎,气温上升,高温预警,短短的四天军训,就有好几个学生中暑倒下,和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前来补课的高二、高三学姐,他们在楼上拿着西瓜饮料,美滋滋地看着学弟学妹们挥洒青春的汗水,觉得连在教室里吹空调读书都更有动力了呢。
“等到明年,我也要到上头去看学弟学妹军训。”裴一鸣面对着教学楼,他5.0的视力能瞧见正靠着栏杆往下看嬉笑打闹的学长学姐。
上头的教官可不比学生们耐不得热,睁着一双鹰眼巡逻的他敏锐地发现了学生间似有异动,扯着嗓子便开始指责:“都安分点,站军姿身体不要左摇右晃,歪歪扭扭地站给谁看呢?要有个军人的样子,记住口诀……”他在这方面要求非常严格。
裴一鸣立刻噤声,他还不能低头看地,目光要保持向前,只能瞧着前面那位男生的后脑勺,看,有汗水滴下来了,一滴、两滴。
这军训,对于别人来说,只要接受教官的监督和指示,可对他来说……
“一鸣,别往左晃,身体站直,重心微微前倾。”裴闹春已经熟练掌握了小声说话的技巧,他压低了声音提示着站在身边的儿子。
裴一鸣立刻调整姿势,前倾站好,没事,他已经习惯了。
是的,这军训,指导他的可不只有前头的教官,还有旁边的爸爸,这严厉程度,都叫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了。
想到这裴一鸣就忍不住露出了哀怨的神情,天知道他多惨,举个简单的例子,军训里总有些动作训练,比如什么站军姿、练习蹲下起立、踢正步等,在踢正步环节中,教官经常让他们轮着将脚举高保持固定幅度,接受检查后再行缓脚,可这实在能折得人脚又酸又麻,在教官看不到的时候,大家便也会悄悄地变形动作,把脚放下休息等等,对追求先进没什么梦想,深谙偷懒技巧的裴一鸣当然也是如此。
可他上一秒刚把脚放下,下一秒老爸的疑惑眼神就来了,对方倒也不直接说他不对,只是关怀的问:“一鸣,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中暑了?要不要和教官说?你不行就去休息一下。”然后又陷入沉思,“看来你也是外强中干,身体底子不好,等回家我给你煮点补身体的,到时候素质好了,就不会这么容易累了。”
什么叫不行?什么叫外强中干?
不可以,男人绝不能说不行,尤其是在老爸的质疑眼神面前,他绝对不能认输。
裴一鸣当即就是抬起腿,做得比旁边的老爸还标准,毕竟他可是军训过好几回的人,不像老爸全无经验,还理解能力一般,努力动作也做得不太可:“我没有不行,就是调整一下姿势。”
再然后,迎接他的便是教官欣赏的眼神:“你们这些人,还以为偷懒我不知道是吧?我告诉你们,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只不过不说罢了,你们跟这位……”他问了下裴一鸣的名字,“和这位裴一鸣同学多学学,你看别人做得多标准,态度多端正?”然后教官非常热情,点了裴一鸣到队列前头,和大家面对面的做着动作示范,还在旁边做着解说,顶着雨伞姗姗来迟的陈老师,也在旁边投掷出了赞赏的眼神。
裴一鸣总感觉,在这一刻,他成为了和大家对着干的班级叛徒。
谁能知道他有多冤,他是真的血冤!
不过现在,事情的发展,更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裴一鸣感觉自己的表情都僵了,看着陈老师,有点不可置信。
“看看这孩子,太开心了吧?”陈老师笑得温柔,“这次军训,你表现得非常好,无论是我,还是教官都看在眼里,今天回去你可得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在前头喊口号,做示范呢。”
陈老师刚刚告诉了裴一鸣一个他之前从未想过的消息,他被点为九班唯一一个的军训优秀学员不说,明天还得在会演中站在队列最前。
这对别的学生来说,可能是一件大好事,甚至能开心好些天,可对于一贯吊儿郎当,叛逆少年小霸王的裴一鸣来说。
耻辱,这绝对是耻辱。
他还想和老师说两句,试图拒绝:“老师,我觉得我做的不好,班上有不少同学比我做得好多了,这个优秀学员,还是给他们吧,至于做示范,我也不太合适……”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谦虚呢?”陈老师笑了,“你优秀,那就选你,这又不是我们内幕操作,你表现好不好,大家都看得见,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人质疑你的!好了,不耽误你了,你快回去做训练吧,等等还要排练会演阵型呢。”
“……好。”裴一鸣还能说什么?说自己不谦虚吗?他有点搞不懂,怎么这一顿瞎操作,就成了这样呢?
回到阵列的他,都差点同手同脚,他直直看着前方,感觉看教官都像是在看仇人一样,这倒不是因为他讨厌教官什么的,只是对方做的这些,让他现在恨不得蹲下挖个洞钻进去。
要知道,他这种类型的学生,思维方式不同于常人,“好学生”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夸奖,他们追求的是什么酷、炫,不走寻常轮,总之,越与众不同,才能显现出他们的特色。
他们宁愿做点什么事情在班级起哄,引起注意力,或者让大家哄然大笑,也绝对不会承担纠正秩序,认真读书的角色。
好学生们可能会难堪到不行的上课被点名批评,在他们看来就是——嗨呀,不就是被点名留堂吗?算什么,早习惯了,等等下课出去嗨!
“拿出你们的精气神来!”教官中气十足地喊道,“一个个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像是个什么样?明天可就要会演了,到时候会演你们就要拿出这副态度对待?那干脆都别去了,上了也是丢你们自己的脸!”
他说了好几句,又转而夸起了裴一鸣:“裴一鸣同学就不一样,你们看他眼神多好,一直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这样的态度值得大家一起学习。来,一鸣到前头来。”
无辜中枪的裴一鸣只能走到前面,看着同学们,他也搞不懂,他刚刚的眼神,怎么就好了,到底好在哪里。
教官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裴一鸣就负责在前头做示范,等等我带一次,他带一次,大家争取今天顺利完成任务,明天完美汇演。”
同学们的目光忍不住凝聚在裴一鸣的身上,入学五天都在军训的他们,第一个记住的除了身边的同学,大概就是眼前这位敬业到极致的军训标兵了,有时候他们都忍不住怀疑人生,同是普通学生,怎么这个人就不带累的?
“我说,老大……”裴一鸣走后,和裴闹春站并排的庄文也忍不住吐槽,他觉得老大变了,心里隐隐有种不祥征兆,他总觉得自家老大马上要抛弃他进入好学生阵营了。
“一鸣表现得真好!”裴闹春满意极了,他要干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赶鸭子上架,当裴一鸣在同学、老师、朋友的心中,渐渐地都走回正轨的时候,便会出现一道无形的束缚,约束他的越轨行为,再说,不还有他在吗?“文也,你和一鸣关系这么好,你们好兄弟应该要共进退呀!你看一鸣现在都能做示范了,你还经常被教官批评呢,两人差太多了。”
“我哪有经常被批评?我又不是不会……”我只是不愿意好好做罢了。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呢!”裴闹春喃喃自语,“我之前还想你怎么会和一鸣做朋友,你们俩差别那么大,也太不合适了吧。”
!!
“我只是前两天身体不舒服,今天好多了,军训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是小儿科!”庄文也信誓旦旦道,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已经敏锐的发现了老大和老大堂哥之间的生物链,总之,目前三人里,他的地位是最低的!以前受过裴一鸣不少帮助的他,可是发自内心的要做老大一辈子的小弟、好朋友,现在隐约感觉到了黑心裴堂哥想要把他撇开的意图,庄文也非常敏锐。
“是吗?”
“当然是!”庄文也严肃道,站得笔挺,他要证明,他可比黑心堂哥厉害多了。
还有,才不是他和老大不合群,分明是老大变化太快了!以前的老大,明明不是这样的!
于是,庄文也便莫名地开始了和裴闹春的军训竞赛,他坚定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输,老大就会发现,他才是最靠谱的小弟!
在前头跟着教官要求喊口号的裴一鸣完全不了解在他离开的短短这么一瞬间,那后头发生了多少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