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有了。
顾承炎望着卧室的方向,发不出声,字句含糊在刺痛的喉咙里:“我今天眼睛不好,你别躲着我,你让我看一眼,一眼也行……”
回应他的只有无尽沉默。
顾承炎走进卧室,衣柜里她的衣服都被打包起来放在角落,她带不走,她也无处带。
他拿出一件,抱怀里蹲下身,汲取着她的星点暖香,一个人蜷去床边角落。
秦宇枪伤昏迷,不可能在一周内出院,市内没有,那就意味着被转移。
他的伤情注定经不起长途跋涉,只能开车短途,绝对出不了东北的范围,对医疗设施也有基本要求,无法去住不达标的小医院。
凌晨,顾承炎把周围开车五六个小时内能到达的所有市县全部列出,由近及远排列,上网查到叫得上名字的医院一个一个在导航里标注,其他的,等到了再补充。
不等天亮,他带好必需品,开车从家里出发,同时把筛选出来的几条线路交代给陈年,安排自己人分头去找,再分一拨去保护赵雪岚。
陈年有了哭腔:“哥,这跟大海捞针有啥区别!能找到小嫂子吗!”
顾承炎在黯淡晨辉里开上高速,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直视前方:“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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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秋意寒凉,东北的气温下降很快,已能感觉到初冬凛冽。
松县一家综合医院里,顶楼病房人满为患,有家属指指点点议论:“哎,那床的啥病啊,多少天了一直昏迷?”
“护士说植物人,估计醒不了了,还离不开医院,活受罪,这不耽误孩子嘛。”
“那小丫头是他闺女啊?瞅着也就十五六。”
“我猜的,她也不吱声,谁知道呢——”
正说着,病房门推开,走进一个细瘦的身影,她穿得朴素,剪齐耳短发,远看像个小男孩,离近才看得清一张精致的苍白小脸,没个巴掌宽,更衬得眼睛大而乌黑,却雾沉沉的全是死气。
家属们不由得闭了嘴,看着她熟练操作导流管,默不作声给床上那病人鼻饲。
背影瘦得就剩皮包骨,穿得厚也挡不住那股可怜。
“闺女,这是你爸还是你叔?啥病啊?”
她不吭声,默默处理完,躺在病床和墙壁夹空中间的一张便携窄床上,把脸埋进薄薄的枕头里。
直到枕边没有上网功能的老年机响起,她才睁开眼接听。
“音音,你收拾一下,晚上转院。”
“……好。”
第三次了。
一个月里,换过两个县城,她不关心去哪,也不关心在哪,每天起早贪黑照顾病床上的秦宇。
秦宇化了名,次次入院登记的都是不同名字,她也按王闯说的,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不说关系,不说从哪来,只管有一天过一天。
从初次离开起,她始终没跟王闯见过,王闯也不曾随他们同行。
她心里都懂。
秦宇这次是大错,本应该受重罚,而且段老七暴露出来的也不过私藏枪械一项罪名,暂时构不成巨大威胁,近期又频遇大案,分配过来的警力越来越少。
如果把秦宇和她摆在明面上,也许早就能把段老七、至少是段老七的核心集团引来报复。
但王闯生怕他护不住,会危急秦宇生命,坚决抗拒这种方法,固执地让他们不断藏匿,自己则带着有限警力搜捕段老七,却一个月还是无果。
或许重伤未愈,或许暗中酝酿,总之本人踪影不露,而段老七的那些老巢和党羽,全烂在秦宇的肚子里,除了他,这些年轻警察对十几年前的要犯几乎一无所知,更何谈效率。
一个月里,分配过来的警察始终守在近处,抓住过几次来寻仇的,刀也曾逼到她的后背上,不过都是小角色,落网了也供不出重点。
秦幼音早已麻木,在一个月前的那通电话打完之后,她就不是她了。
没有秦幼音。
只是个机械的女儿,必须日夜照料昏迷的父亲。
随着段老七出狱,他沉寂多年的影响力在不断扩张,以前销声匿迹的走狗现在一波波往外冒,松县不安全了。
晚上连夜转院。
秦幼音再次坐上不知道开往哪里的车,在寒夜中孤零零缩进车角。
她走后两个小时,一辆沾满尘土的黑色越野车戛然停在医院楼下,男人推门下车,大步跑进住院部。
每一层,他拦住护士问:“有没有四五十岁的中年患者,长期昏迷,身边有个小女孩照顾?”
护士都说没有,却忍不住打量他惹眼的身影轮廓,可惜戴口罩看不到脸,嗓子也哑得刺耳难听。
他一层层往上,跑到顶层,护士刚换班,听他问完也说没有。
正好有个中年女人路过,自来熟地问:“哎,你找昏迷的男的?植物人,四五十岁,还有个漂亮小闺女,瞅着又瘦又小的?”
顾承炎耳朵里轰的寂静。
他缓缓转身,犹带血迹的眼睛看过去:“你见过?”
“我跟他一个病房来着!这不晚上刚转院走,也就两三个小时!那小闺女平时不爱说话,头发剪得可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