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瞧过那姻缘之后便不知为何生了气,说后宫里一共才这么十来个人,既是合宫家宴,皇后娘娘连后宫的人都召不齐,如何当得后宫之主,岂非是无能。”
绣玥听着话音,她在心底思忖着,面上又挤出一抹笑意,对小太监道:“那宫里头没去赴宴的,不知除了我,可还有哪几位嫔妃呢?”
“逊嫔娘娘身染重病的自然是不宜出门,除了玥小主你,同样禁足的还有玉贵人,还有,还有承乾宫的信贵人也没来,这不,皇上就发了火气。”
信贵人?绣玥听过这个响当当的名字,前年初入宫就封了贵人,以贵人的身份代掌一宫主位,还是只有宠妃才能入住的承乾宫的主位,只是她极少踏出宫门,连皇后娘娘的请安都不去,想来是这位信贵人没来,才惹了皇上动了怒。
这样她也稍稍心安了,至少不是冲着她来的。
绣玥赶到储秀宫门口的时候,见玉贵人正在殿门外惴惴地徘徊不前。
玉贵人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消瘦了不少,看来这段日子饱受了禁足之苦。同样受罚,绣玥还胖了,禁足倒显得敷衍了许多。
玉贵人见到绣玥,眼睛亮了一下,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赶紧朝着她过来了。
绣玥先依着规矩请了安:“玉贵人安。”
玉贵人一把拉着她,微微喜悦道:“玥常在,你来了就好了。”
她正不敢进去呢,本来就不得皇上喜欢,半年皇上来了她这儿一次,还惹恼了皇上,连累了淳嫔娘娘被降位,这会儿正不知如何自处,不敢进殿去,刚好钮祜禄绣玥就来了。
“好妹妹,咱们一块儿进去罢。”
绣玥应了一声“是”,两个人便一同步入了正殿内。
储秀宫的正殿庄严肃穆,一进门,只见满殿六宫嫔妃皆已落座,皇上高高端坐上位,旁边辟了个座位,皇后娘娘一同坐在皇上身侧的位置。
玉贵人同绣玥恭恭敬敬在殿中央行了大礼。
“嫔妾玉贵人邓氏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安,请各位娘娘安。”
“嫔妾玥常在钮祜禄氏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安,请各位娘娘安。”
皇上的脸色淡淡的,置若罔闻。
还是皇后抬手,先开了口道:“玉贵人,玥常在,皇上待六宫一向宽仁,今日是合宫家宴,又逢腊八,本宫仰承皇上圣意,才赦了你们今日的禁足,六宫团圆,咱们后宫的姐妹们也好同皇上共享粥宴。”
“是,嫔妾等多谢皇上恩德,谢皇后娘娘恩德。”玉贵人同绣玥千恩万谢过,方才起身抬头。
颙琰这时才留意到,玉贵人右后方站着的钮祜禄绣玥,今日的打扮似乎不同往常。终于再不是来来回回那么两件他看腻了的灰白素色衣裳,焕然一新的清丽之色,加之红彤彤两颗圆珠子耳环摇摇晃晃,显得俏丽的小脸徒添了几分娇媚。
这样看来,她若仔细打扮,也总是有那么两分姿色的。
他稍感欣慰,原来他的眼光也并不是那么的差。
想来定是前些日子在养心殿里赏她的那些东西,让她手里松范了些,从前是有心令她依附于他,如今看来,倒是不必苛刻得她太紧。
应该给她留点脂粉钱,他的眼睛也少受些罪。
皇后娘娘坐在皇帝身旁,虽然说不清楚什么缘故,但她有一种感觉,皇上的气场同方才不一样了。
虽然从皇上驾临储秀宫起至此时此刻一直鲜有言语,她与圣上同床共枕十年,她就是有这种敏感的认知,从粥宴开始到现在,皇上身上仿佛有一种隐隐的烦躁不安消失了,慢慢淡化成了一种平和。
不会的,不会的……皇后在心底否认这种想法,中宫皇后的座位本安排在下方,皇上还特意吩咐要他的皇后坐在身边,以彰中宫身份,皇上对嫡庶尊卑之分向来严明,即便他再抬爱妾室,也断不会蒙了心智的。
帝后各怀着心事,下方的玉贵人和绣玥还在静等着吩咐,慌不知自己言行举止是否出了什么岔子。
还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先传下来:“玉贵人,玥常在,你们都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坐罢。”
得到恩准,她们才退下,分散着去寻自己的座位。
吉时已到,粥宴已开,六宫嫔妃分左右两排整齐落座,左下方首位的位置是身为嫔妃之首的諴妃,后面次序依次是莹嫔、淳贵人、兰贵人、春常在、秀常在、杜常在;
右方首位的是简嫔,简嫔后面的座位空着,大约便是还迟来未到的信贵人,信贵人的座位之后,依次坐着芸贵人、荣常在、安常在。荣常在两边一前一后的位置都空着,前边的那个该是给玉贵人留置的,后面的一个,顺理成章便是绣玥的了。
绣玥打眼瞧了瞧,下方的内庭主位本来是四个,逊嫔娘娘自抱病,她的座位便被撤去,两侧各是七个位置,余下多出来的李官女子,便在暗处末尾的角落里默默坐着。
从前那个末尾的位置,便是她的。
她想起来初次到储秀宫请安,茶杯里都是空的,如今这个位置李官女子在坐。皇上在此,想来那些奴才们不敢过分怠慢李氏罢。
她朝李氏会意地一笑,随之谨慎退到位置落了座。
接下来便相安无事。看这情形,该是真的命她们来赴粥宴的,并非为难。这样一来,绣玥就有些开心了,皇上花了几万两银子熬得腊八粥,她也有幸喝上一碗,岂不妙哉。
是以荣常在两侧的人同时落座,这边玉贵人惴惴不安地在位子上坐着,如履薄冰;而那一边呢,早已是喜上眉梢,如沐春风了。
后来的两个小主的粥品很快就有奴婢呈了上来,绣玥低头瞧了瞧粥碗,果然御用之物就是不同,放得也都是民间百姓少见的稀罕物,她端起来,轻品了品,这可是几万两银子熬的,几万两银子啊。她进宫之前省吃俭用了六年,存下来的积蓄加起来也没有几两银子。
“信贵人还是没来吗?”
第53章
皇上的威严之音忽响彻在大殿里,下方的嫔妃们面面相觑,最先回话的还是皇后身后的双兰,她看了一眼皇后,而后上前回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已分拨派了人去承乾宫、延禧宫还有玉贵人所在的北三所传了口谕,承乾宫到目前为止,已催过三次了,只是信贵人、信贵人她……”
“信贵人她,是否身体有恙啊?”见皇上不豫,皇后从旁对双兰提了一句:“玉贵人禁足景祺阁外的北三所,玥常在居延禧宫,这两处都是离储秀宫最远的住处,她们二人都到了,信贵人居承乾宫,怎还会迟迟未来呢。”
下方的諴妃听到皇后娘娘此言,不动声色给了对面的简嫔一个眼色。
简嫔近来有些心神不安,一直偷偷瞧着諴妃的脸色。这会儿諴妃娘娘还肯给她脸,她便有了底气,长长叹了一口气,接茬道:“哎呀,这难得能见到信贵人一面,怎么信贵人又不来了?还是咱们皇上的面子大,否则即便在皇后娘娘宫里,平日、嫔妾早晚请安早晚,两三个月也没见到信贵人一回呀。”
她啧啧了两声,“这说起来呀,嫔妾我都有点想信妹妹了,催了三回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信贵人肯露面,就是催上三十回,也算不得多呀,皇上您说是不是。”
简嫔的话说完,过了许久,殿内上至皇后、諴妃,下至各宫妃嫔,竟也无一人为信贵人说话。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