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车,苏瑶拿着明细表一个个看着,皱眉问道:“这是二级代理商,二级代理商的话基本也是不直接接触底层市场的,我们要找的其实是二级代理商往下的五金店,维修店之类的地方,那可就多了去了!真要跑,可就跑到猴年马月了!”
车子发动,巨大的惯性让苏瑶一头磕在窗户上,她下意识的揉脑门,嘴上小声地说:“白律师,你开车前能不能知会一声,吓我一跳!”
白笙安没说话,却突然俯身过来,苏瑶瞬间变的僵直,整个人紧贴着椅背,一动不敢动,瞪大眼睛看着他一点点靠过来,因为侧着身子,他的侧脸和后颈的线条变得格外的流畅好看,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可以清晰的看见他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以及紧抿的薄唇,还有细腻却不显阴柔的皮肤。
他俯着身,因为重力作用,衣服紧贴在后背上,苏瑶便可以清晰的看见他后背的肌肉线条,流畅美好,并不夸张,却潜藏着巨大的力量,她突然有些脸红,心口突突的跳,不敢大喘气。
直到……他探手从她和车门的夹缝里取走那张明细单。
“呵,这都是他们的事,警察局里那么多人不是白养的,还不至于让我亲自出马。”白笙安把明细单收好,看了一眼兀自呆滞的苏瑶,冲她努了努下巴:“系好安全带。”
“……”苏瑶一张脸臊的通红,尴尬的摸到安全带系好,她无比庆幸白律师是个不通人情的人,或许还不知道她刚才那一系列的心理变化,不然此刻她真是能羞愤到钻到地缝里。
车子上路,苏瑶渐渐缓过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坐直身子,继续装作很自然的接他刚才的话:“也是,可以派他们下去调查,这样也能快点。”
白律师没有理她,车子掉头的时候,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门上,侧头看着后视镜,过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的说:“刚才你不会以为我要帮你系安全带吧?”
他说的漫不经心,但苏瑶还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笑意。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忍辱负重的回到局里,孟凯文出来迎接白律师,看见苏瑶后,上下扫了一眼,观察力格外敏锐的问:“怎么一晚上过去还负伤了?”
苏瑶不敢说是白律师害的,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自己不小心,小伤而已。”她觉得自己特别善解人意,虽然白律师烫伤自己还一副天经地义爱咋咋地的态度,但她还是很体贴的给他留了面子,这么好的人上哪找去!
哪知白律师回头斜昵她一眼,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低笑一声道:“咖啡烫的。”
孟凯文惊叹道:“哎呦喂,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能被咖啡烫了,以后可注意点!”他象征性的揪着苏瑶的手腕看了看,边摇头边啧啧出声:“咋还包扎上了,你是拿咖啡洗手了吗?多大的人了,真不讲究!”
对苏瑶进行了亲切但敷衍的问候后,孟凯文就和白律师一前一后的进了大厅,只留下她在后边气的咬牙切齿。
两人径直进了会议室,白先生虽然眼底依旧淡漠一片,嘴角却挂着清浅的笑意,和早上那副心不在焉并且还低沉抑郁的模样大不相同,孟凯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们身后气鼓鼓的苏瑶,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正走神间,白先生开口问他:“幼儿园那边什么情况?”
“我问了一下幼儿园的园长,她告诉我,幼儿园里主要有两类人,一类就是教职工,包括入编的和合同制的,一共有五十多位,还有一类人就是幼儿园里的工人,包括技术工,维修工,园丁之类的,符合我们条件的就是维修工,主要包括维修幼儿园的硬件设备,这类人有十多个,但是不固定,会看维修公司的安排。”
“哦?那和幼儿园合作的维修公司有哪几家?他们会经常派什么人过来?既然能做到把孩子悄无声息的从幼儿园里拐出去,肯定是经常来这里工作的人。”白笙安左右环顾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杯子,但是看了一眼又皱着眉随手放下了。
他虽然问的漫不经心,可是句句尖锐,孟凯文感叹,还好自己不是初出茅庐的傻狍子,不然指定得挂在这。
“主要的合作公司有三家,一家主要负责各种电器设备的维修,一家负责建筑类的维修,还有一家是负责各种管道的维修,最后这家是我们的目标,这家公司经常往幼儿园派的人大概有五六个,来的频率都一样,但是他们的个人信息暂时还没要到,随后我会继续跟进。”
“嗯,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注意观察他们最近的人事变动,还有就是我给你的明细单,尽快查清楚。”白笙安轻叩着手指,皱眉思索了一下,又问:“还有,再去调查一下,案发那天,为什么孩子的家长没来接孩子。”
“啊?什么?”孩子都死了,还接什么接,但随后就被白先生鄙视了。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家长有事没办法来接孩子,凶手怎么会有可趁之机。”白笙安揉揉眉心,恨铁不成钢的训他,无奈桌上只有个水杯,无法甩到孟凯文头上,他只能瞪他一眼作罢。
“哦,对对对!我马上去调查!”孟凯文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感谢白先生的不杀之恩。
目前的线索不少,疑点也很多,只能是慢慢的调查,不可操之过急,唯一无从下手的是那纤维丝里的三氧化二铁,到底对这个案子有什么作用?白笙安没有头绪,也不多纠结,起身出门,走到门口时顿了一下,孟凯文想也没想,嘴比脑子快:“苏瑶不在大厅,应该是去了休息室。”
白笙安抬手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我问你了吗?还坐这干嘛,赶紧分组调查去!”
“好好好,马上出发!”孟凯文抬屁股出门,下楼梯之前看见白先生径直往休息室去了,他摇摇头,嘟囔着:“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
之后的几天,局里的人忙的脚不沾地,孟凯文更是吃喝拉撒都在外头解决,连着好几天没回过家,白先生派下来的活,没人敢有一丝懈怠,说不定因为他们工作的失误就会导致整个案子再次陷入僵局,因此,大家调查的格外细致谨慎。
白笙安自然也不可能高枕无忧,虽然他不需要深入底层去调查,但是对于其他人反馈的信息他需要做评估,也必须时时刻刻关注他们的调查方向,以防止出现任何偏差。
几天下来,所有人都憔悴不堪,但好在结果喜人,案子的线索渐渐明朗,于是乎,在周一的早上,孟凯文就把大家召集回来,做一次彻底的工作汇报。
因为是关键性的工作汇报,所以就连陈局长都亲自过来了,白笙安整整一周没有好好睡过觉,再怎么浑然天成的气度也打了折扣,虽然依旧清爽冷冽,但是眼底的血丝也是无法忽视。
会议正式开始,大家都严阵以待,仔细的斟酌自己的汇报内容,首先汇报的是去维修公司做调查的警员。
“我调查了同幼儿园合作的几家维修公司,主要负责管道维修的其实有两家,这两家公司都和幼儿园合作频繁,我把经常派过来工作的员工名单做了整理,有些人案发之前已经被调离了,所以筛选之后剩下三人,名单在这里。”
白笙安接过名单,示意下一个人汇报,接着汇报的是去做水泥钉流向的警员,他头一次向白先生汇报工作,紧张到声音有些发颤:“我调查了水泥钉的所有流向,在本市内一共有六十七家维修公司或者五金店和这家工厂的二级代理商有合作,筛选之后,主要做管道的有二十五家,这二十五家包括十家维修公司,还有十五家是五金店。对于这十五家五金店,我也一一做了调查,店主说他们的钉子主要是销售给个人,并且主要是用来固定pvc管道的,并不做镀锌的管道,所以说,这十五家排除掉,只剩那十家维修公司有参考意义。”
“嗯,把单子给我吧。”白笙安微微伸手,那警员立刻小心的双手奉上,白笙安扫了一眼,拿起笔划了几次,立刻有了推论:“对于这次案件来说,凶手一定是某家使用这种水泥钉的维修公司的员工,要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才可以,两个单子中只有这家叫安家的维修公司符合条件,作为重点调查对象。好了,下一个。”
下一个汇报的是专门负责人员调查的警员,他刚要起身,白笙安就冲他摆了摆手:“都坐着呢,你站起来干什么,汇报吧。”
“是,白先生。”警员清清嗓子,开始汇报:“我主要负责的是人员调查,找出可疑对象,对于那三家维修公司的人都做了调查,主要是去幼儿园频率高的,有机会接近孩子的,熟悉幼儿园结构和管理系统的,并且打水泥钉手法熟练的,这么筛选下来可疑对象有三人,分别是张安,卢里,还有一个叫刘国栋的,都是安家公司的员工,不过卢里和张安最近都递交了辞呈,已经不去上班了。”
【第五章】
白笙安把名单接过来,扫了一眼,问他:“我那天让你去调查他们三人的疾病史,结果怎么样?”
那警员立刻把桌子上另外一摞资料递上去:“体检报告是今天刚出来的,因为涉及患者的隐私,所以不是很好弄,费了点时间。”
“嗯,好。”白笙安接过来一看,立刻觉得不对劲,虽然三份报告呈现的都是健康,但是那个叫卢里的那份资料明显有很多漏检的部分,比如精神行为一栏就是空白,这一点很让人怀疑,因为就这个案子而言,凶手很明显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杀手,所以才会残忍的接连虐杀三个无辜的孩子。
最后压轴汇报的是孟凯文,相比与其他警员,他的气场就强大很多,汇报的时候自然淡定:“我去调查了案发当天为什么会给凶手留了拐走孩子的空子,然后就有了重大发现!”
“说重点!”白笙安无视他的神采飞扬,冷冷的补了一句。
“哦。”孟凯文揉揉鼻尖,收敛了点:“第一个孩子没法确定死亡时间,所以我直接调查的是第二个和第三个孩子死亡当天的情况,第二个孩子死亡当天家长给老师打电话说暂时有事,一会儿去接孩子,但当所有的孩子都走了只剩下这个孩子时,老师就去了趟厕所,回来之后就发现孩子不见了,但随后就有一个陌生号给老师打电话,说是这个孩子的舅舅,这老师觉得一般人进不了幼儿园里,而且没有卡也出不去,所以没有在意。而第三个孩子失踪也是这种方式,但是调查当天去幼儿园的维修工人,发现有三个人,但这三个人并不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本来到这里就有些瓶颈了,但是后来我刻意把安家公司的人事主管约出来吃饭,喝多之后他就被我套出了话,他说当天其实派过去的并不是名单上的那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人临时有事跑了,但是名单已经提供给幼儿园了,再撤回就不好看了,于是,他就把卢里给派过去了。这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为什么凶手能顺利带走孩子,这一点我是追了园长和那个负责的老师好几天才逼问出来的,原来是这个老师身上带的卡被偷了,她去厕所的时候把卡留在教室里了,回来之后因为孩子已经被所谓的舅舅接走了,她就没在意,第二天才发现确认身份的卡丢了。而那天负责维修教学楼里下水管道的是刘华,实际上就是顶替他而来的卢里。那也就是说,卢里是唯一有机会偷走卡的人,结合以上的线索,卢里是最大的嫌疑人。”
孟凯文的汇报结束后,白笙安皱着眉一直没说话,他总觉得像是遗漏了什么东西,孩子被拐之后是从栅栏的豁口逃出去的。
涂了新漆的栅栏并没有什么意义,凶手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修好栅栏,再来就是栅栏附近被踩的凌乱的草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