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旗猎猎。

站在墙头，帝秉心中没有悲凉。

因为那坐在马上，威武胜过从前的公孙明如果能坚持改革，那么他心满意足。

如果他不坚持，那么终有一日，他建立的王朝，也将毁灭。

与他，没有什么不同。

他看着四周神色憔悴，双目红肿兵士，心里升起了几分歉意。

这是守城的第六个月。

雷电在天际嘶鸣着，划破乌云。

雨落下，大滴大滴的，砸在人身上有些疼。

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又庄严的残破城墙之上。

城墙之下，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此刻，双方的余兵都已陨半。

可是帝秉却知道，西商快灭了，在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战之后。

他失掉了朝堂众臣之心，他们已经恨不得主动打开城门，迎叛军入城。

“寡人愧对你们。”帝秉的声音很沙哑，这六个月以来，他和兵士们同吃同住，共同御敌，同样疲惫。

一旁平民出身，以往一直做着闲差，最近才有机会领兵的主将举起酒壶，将清冽的酒咽入喉中，随后扔掉它。

“王上说的什么话，俺尿玄，不悔！”

“不悔！”

“不悔！！”

“不悔！！！”

尿玄话落，城墙之上的西商士兵也大声吼道。

帝秉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抬头，任由雨落在身上。

“投降吧。”帝秉负手，语气轻却坚定。

沉默蔓延开，却没有反对。

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此战必败。

如今投降，减少伤亡才是正确的决定。

可是理智上明白这些，他们却不愿意这么做。

如此，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

“你们放心，死去的人，不会没有价值的。”

帝秉说了这句话后，便对尿玄道：“尿玄将军，把寡人的弓箭拿来。”

尿玄抿唇，下了城楼。

再上来时，手上多了一把弓，一壶箭。

帝秉接过那镶金弓箭，抚摸了好几下，才道：“这弓是父王赐予寡人的。”

尿玄眸光微动。

因为是父所赠，所以哪怕弓不实，箭太钝也要留着。

“父王糊涂一生，让寡人这个亡国之君继位，也不知还是不是糊涂？”

帝秉摇头，轻笑道。

下一刻，他将怀中一块竹简朝天空一扔。

搭弓，上箭。

射。

风很大，雨也很大。

弓不佳，箭也很差。

然而从帝秉手上放的这一箭，却裹挟着一种势不可挡之气，射向了敌军军旗。

看着有些骚乱的兵士，公孙明整个人目光冷淡。

他看着插在那支箭上的竹简，命令道：“给本候取来。”

威武侯死后，他已自立为威武侯。

“是。”

看完竹简之上刻印的字，公孙明冷笑。

看着远处城墙之上立着的人，目中带着怨毒。

抬起手，又疾速放下，语气淡漠如冰：“攻城！”

呐喊声，金戈声，让立在城墙之上的帝秉叹了一口气。

“他不愿放过寡人。”

尿玄在一旁大笑：“王上，战吧！”

“战！”

看着他们，帝秉眼眶微热：“既如此，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