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全是叶绿素的味道。
王满再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重生的这件事,因为某个雷打不动的执着亲戚在身上生了根,她从王妈妈的包里拿了张小天使,自己去卫生间换上,对着镜子比了比,很开心没有在脸上找到青春痘的踪迹,但一低头,却有些惆怅,因为两颗滚烫的小硬块正在不折不挠地努力奋斗着,有点可耻地发疼发胀中。
她认真思考了下上辈子这两个小家伙最终长成了什么模样,从残留的记忆中截取到图片,悲伤地捂住脸,好像——不怎么乐观,才刚刚越过塔尖的样子。
然后她有点小小的激动,溜回房间搜索了下“丰胸”两字,趴到固话前嘱咐王妈妈:“你一定要给我买猪蹄!黄豆猪蹄汤!救命用的!”
王妈妈正在忙,她和王爸爸两人把店合在一起,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家具城,专门搞创意家居这一块,送货上门的服务没有停止,但基本都是派员工出去,她和王爸爸就待在店里面负责跟客户洽谈合作事宜。今天巧了,电话没停过,王妈妈正忙得焦头烂额,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灌了一大口茉莉花茶:“谁大夏天的炖汤喝啊?没有!”
然后就无情地挂掉了。
王满瞪了电话一会,又尝试着拨进去:“那木瓜呢?核桃?花生也行啊!多买点啊!事关一生大事!”
王妈妈举着话筒手累,开了免提:“怎么突然想吃这些?柜子上面有个钱包,里面有两百块钱,你自己拿去买,顺便批发一箱雪糕回来,放冰柜里。”
王满听到话筒那边的嘈杂,谨慎地问道:“亲爱的妈妈,您开了免提吗?”
——传给别人听到的话,那必须要礼貌再礼貌。并不意味着她和王妈妈单独相处时,心中就没有敬意了,只是两人一起不必计较太多细节,展露在外人面前的意义不一样。如果连孩子都不尊重父母,那么谁来尊重他们呢?
可惜她的这一番感人肺腑的心事没有被忙碌的王妈妈捕捉到,那边只停顿了一下,被这尊称搅得脑子一乱,莫名其妙扬眉道:“钱不够吗?电视柜上面还有个小暗格,里面应该有一两百块零钱,你省点花,挂了。”
王满:“……”
作为一名天生开了外挂的人,王满决定自力更生!
她刚收好钱拿了太阳伞关上门,对面也出来了个人,看起来颇有些烦恼的模样,两个“忧愁”的人面对面看了一会儿,还是周和先开口问:“你怎么了?看起来……有点苍白。”
那是,因为血色都在下面奔腾不息了。
王满把问题投回给他:“你又怎么了?看起来不开心。”
周和让了让身体,大门敞开,里面隐隐有男人的声音传来,他也不解释,看着外面的大太阳,觉得很刺眼。
王满懂了,周爸爸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周妈妈这样美好的人一直孤孤单单的,可是总不能永远孤单下去吧?等到周和大了,搬出去了,有了自己的天地,周妈妈总不可能永远孑然一身、孤独终老吧?王满有点操心病地想道:“如果他将来娶了个恶媳妇,说不定还会为难美人阿姨,所以美人阿姨找第二春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啊!斗恶媳妇总得有个帮手吧!”记忆中周爸爸的模样已经不是很清晰了,她只记得他一身正气和高大模样,可以一边一个把她和周和抱着玩,半点不吃力。
王满心底有些感慨,于是真诚地邀请道:“我要去超市,一起?”
她哪怕要去另一个星球,周和也会本能地答应下来,盖因他也懂得其中缘由,因为懂得,所以更难接受。
未来,对于成长期间的他来说,还是一件太过遥远的事情。
周和好不容易才从忧愁的河流中拔出脚来,一抬头就看到自己来到了怎样的货架前,登时脸色烧红大半。他提前进了初中,虽然个子高,但毕竟比同一届的人年纪都小很多,王满很罩着他,“我家弟弟”长,“我家弟弟”短的,拿一大包零食跟他班上的女同胞们打通了关系,所以班上同学都知道这两个可爱的小同学年龄很小,本能地就把自己拔高一辈,对待他宽和没防备,这种态度直接导致他前后桌的女生传递姨妈巾的时候,压根没想过背着他交易,因为青涩的害羞只针对同龄男孩,对于弟弟并不需要。
可“弟弟”也是要跟着一起上生物课的,也是有性别差异的,也是看到生物书上面的女性生理结构图会害羞到无地自容的。就是因为这份额外的照顾,他会更加的羞涩难堪,这种难以言表的情愫直接导致他本能地远离班上女同学,犹如洪水猛兽一般。
周和这才后知后觉到王满也是他所逃离排斥的女同胞之一,情绪上涌,不由结巴说道:“你你你、你怎么买这个……那个……”
王满瞪他一眼:“谁让你刚才走神的?我又不是没跟你说避着点,你非要跟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周和无言以对,他确实走了神没听见劝告,一抹红色爬上了他的耳朵尖,他背过身去:“你买完了……跟我说一声,我不走神了。”
王满本来觉得没什么,她跟周和班上那些女生的心态差不多,这种青涩的尴尬只针对陌生的男孩子,但是对于周和不需要,因为他是家人。可被他这样一闹,忍不住也红了脸,赶紧地挑选好了走出来,特地顺了隔壁货架上两大包薯片遮盖住,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好了,走啦。”
周和低着头转过身来,脸色依然充满了血,视线往一边飘:“你、你一会儿要买什么。”
王满有点想笑:“没什么这类型的东西啦,就是买点菜什么的。”
“哦!”周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是视线还是没有飘回来,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走。
王满知道他尴尬,难得被这种情绪感染,收起了调侃的心思,走路步子也慢下来,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浓稠,擦过她的耳边,中央空调大口喷吐出的冷气淹没一切暗涌的小心思,只听得到头发擦过衣料、鞋子磨过地板,沙沙沙沙的剧烈摩擦声。
没走几步,王满忽然感觉指尖一凉,两根手指被男生的指尖轻轻地挠了一下,然后手里的重量就腾空了。她讶异地回头,周和死也不把视线挪过来,只说:“你,那个,不能累,老师说的。你要买什么菜,跟我说,我去买,我来提。”
☆、chapter 22
比起前世,王满不知道懂事了多少倍,起码她现在回忆往事时,总有种想把那个时常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信奉青春就是一种明媚的忧伤的自己给捶死,然后揉成一团塞进麻袋里打包甩到垃圾场去。
但,她到底没有真正地受到生活的锤炼,不能够完全的立起来,因为母女关系缓和,她再怎么懂事,也只能尽可能在家的领土里实现独立自主,不让父母操额外的心,费额外的神思,大多时候,她还是一个被时刻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孩。
她被照顾惯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因为被照顾而浑身不自在起来,血液“波涛汹涌”地在下面咆哮,炽烈的太阳光一波一波冲击得人头晕目眩。王满撑着太阳伞,看着前面提着两大袋沉甸甸东西还能跑得跟兔子似的周和,有点莫名的尴尬。
两人各怀心思一快一慢颠着,直到进了小区,王满才松了口气,找回了一点安全感,喊道:“周和,慢点儿!”
一个句子丢出去,砸中了五个人。
周和大概意识到自己紧张过度了,又想起生物老师在课堂提过的事情,“女孩子在特殊时期一定要减少剧烈运动”,他反省了一下跑太快的错误,老老实实小跑回去,没想到还没跑到王满身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捞了过去。
王满看到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把周和扯走,还以为光天化日之下遭到了抢劫事件,二话不说掉头往小区门口跑——找保安然后报警去。
“哎——那个小姑娘!你跑什么!”后面有个男人喊道。
王满一听,把太阳伞给收了起来,想着必要的时候还能把它当武器使唤,抡起胳膊跑得更加卖力了。跑着跑着,她看到前面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警车,里面有两个穿了警服的人坐着聊天,她赶紧地跑过去,一口气都没喘匀:“警、jing察叔叔,有、有坏人!”
车窗摇下来,驾驶座上的人诧异道:“小姑娘,慢点讲,什么坏人?”
王满:“我、我朋友被、被几个男人抓走了!跟我去!在前面!”
那人果然开了车门,把车后座的人也喊了下来,两人面容严肃道:“在哪里?”
王满扶着腰,努力吐出一大口气,好歹没被这口气给憋死,刚掉过头,就听到两个jing察异口同声喊道:“刘队好!”
“你这小丫头跑得还挺快的,我都差点没追上。”一只有力的大掌拍了拍王满的肩膀,正是刚才问她为什么跑的那个声音主人。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的,王满偷偷瞥了眼,见他手长脚长,肌肉饱满,暗道自己不是对手,脑海里面已经划过了许多激烈的斗争场面,甚至还很有策略地制定了相关应对措施,一二三点都飞快地形成了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