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

阳光煦暖,格外晴好。昨日忙活了一天,今日府中明显安静了很多。

薛玉娇换上了一身素白长裙,外面披着一件狐毛翻领外袍,正坐于案前烹着茶。谨娘一身灰褐色皮袄,在一边帮忙打下手。

屋外的下人们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手里的活,除了隔着窗子,偶尔听到几声窃窃私语。

忽闻外头地动静,似乎和薛湛有关。正要让谨娘出门打听打听,这时,珍儿捧着一盆牡丹进屋,将花盆放在屏风旁的紫檀花几上。

她无意看了一眼,倏然开口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不喜欢屋内放过于鲜艳的花株吗?”更何况,也不看看现在这是什么时期。

后面这句话她忍住没说出来。

珍儿今日换上了一身银红中袄青色比甲,衬得她皮肤白皙,干净秀气。听到和自己说话,转过身,试图解释道:“可是奴婢觉得,这花挺好看的呀。姑娘,不是奴婢说,咱们屋里装饰太素雅了,都快赶上老夫人那房里了,她老人家吃斋念佛我们管不着,可姑娘毕竟和她不一样,屋内摆设亮堂一些才好。”

“珍儿,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姑娘既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那么多话干什么。你自己喜欢,可以挪自己屋里去,又没人管你。”

谨娘忍不住沉声插了一嘴道,口气略显生硬。

先前因不知道她为荆氏做事,对她的一些缺点和无心之过一直持忍让包容态度,现在得知真相后,心境难免和以往不同,态度上也一落千丈。

被突然这么一训,珍儿脸上自是挂不住,心里不乐意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闷声从命道:“是,奴婢就这搬走。”

珍儿撅着嘴抱起那盆花,刚要出去,突然又被薛玉娇叫住:“我父亲刚入土没出一天,并不适合穿红色的衣服,你回去顺便也换掉吧。被人看到,就算我不说你,旁人也定会说你的。”

先是花,现在又是衣服,珍儿连遭人指出问题,再怎么也提不起神来了。

但不管怎么样,她也不敢真的和主子过不去,马上收起脸上的恹恹不快,声音恭顺地应道:“是,姑娘。是奴婢疏忽了,这就去换。”

人前脚一走,薛玉娇便对谨娘问道:“谨娘,我方才听外面有人说话,好像提到了我叔父。你去打听一下,在说什么?”

谨娘应声出去,少顷,目露忧色地进屋,敛身回复道:“回姑娘话,是这样的,这些日子二爷不是连日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吗?加上昨日出城着了风,办完丧事回来后净过身没有多久,就染了风寒病倒了。大少爷昨日从太庙回来后,又一夜未归,找不到人,今日还有事需要他出面,二爷就四下派人去找,听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二爷为此发了火,一气之下对外放话称没有这个侄子。府里的人还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脾气,于是私下少不得传来传去,这传的多了,少不了出来一些流言蜚语。”

她面无表情的听完,也大概明白都是些什么流言蜚语。无非是说他有越位霸占薛家地私心。

现在父亲一走,家里没有主心骨,于是谁做这家主的位子自然便有了争议,只怕二房那边早已经安耐不住了吧。现在薛啸云和他闹出不合,正好衬了那头的心意,方便造势。

虽说他为人刚直,从不徇私,可还是会有人为了利益恶意抨击打压他。当然,也不是没有支持他的人,论地位,论资历,论责任心,薛湛接管薛家都当之无愧,除了身份比较特殊外。

薛玉娇轻轻抿了口茶,道:“我这个哥哥从不让人省心,也是难为了他,自己一堆事要忙,还得在后边帮他擦屁股。要是这样也就罢了,就怕旁人说三道四,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谨娘点头附和道:“二爷已经是一品镇北将军,如今又掌管薛家军,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向来执法公正,毫不偏私,怎么会对薛家有想法。而他做这么多,还不全是为了这个薛家着想,可是,二房那边可不会这么想,少不得在一边煽风点火,恶意打压他。如今照这个趋势看,人言可畏,只怕对二爷名声不利。”

“不会的。”

薛玉娇迎上她的眼睛,犹自笃定地说道。

谨娘一愣,问道:“姑娘如何这般肯定不会?”

第13章 送汤

……

薛玉娇的生母赫连氏过世早,沈老夫人早些年与薛义生了隔阂,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母子两人渐渐生疏,沈老夫人每日闭门礼佛,基本不再过问家事。所以这些年来,忠武候府都是二房荆氏荆艳琴把持中馈,而她膝下的长子薛啸云是家中唯一后辈子嗣,流着薛家的血,单凭这一点就比薛湛这个养子占有足够的优势。顺理成章,府中多数人也是倒向薛啸云做当家人的,甚至可以说,薛啸云掌管薛府毫无悬念。

可是,许多人都忽略了一点,薛啸云年龄不过只有十六岁,并不懂得禅理家务不说,而且在外面没少胡作非为,丢人现眼。就这么一个品性顽劣的孩子,尚且连自己都管束不住,如何管束别人?担起这么重的担子?

沈老夫人再不管事,再淡然平定,到这种攸关时刻,断也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将这样庞大的家业交给这样一个废物,任由其败落下去。

她知道接下来,薛湛会在沈老夫人的出面干涉下暂代家务,直到薛啸云年满十八。而在这段期间,他会亲力亲为,全权负责看管教指导薛啸云,以保障两年之后薛啸云能够顺利接手担当此任。

虽然,后来因中间生变提前交还了主权。

……

薛玉娇忆起前尘往事,徐徐道:“因为,我祖母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届时,所有质疑的声音都将会被她压下去。”末了,又轻声补了一句,“她韬光养晦太久了,也是时候出来整顿整顿了。”

谨娘将她的话细细咀嚼一番,后知后觉道:“沈老夫人闭世有些年了,老婢竟把她忘了。可是,她会出面干涉吗?”又不大确定道,“又会支持二爷吗?”

整个京城都知道,当年沈老夫人和薛侯爷母子两人关系僵硬,到现在已经十几年都不怎么走动来往。甚至侯爷死了,沈老夫人都仅仅是只露了两面而已,一次是尸体运回府里,再一次就是昨日下葬。

现在,说她会插手进来,总觉得有所怀疑。

“祖母当年只是抹不开面子才和父亲置气,并不是真的生父亲的气,而父亲……”薛玉娇说到这里,目露伤感,渐渐停住,少顷,只道,“等着看吧,她一定会管的。”

谨娘道:“如果沈老夫人肯支持二爷那就再好不过了。”

薛玉娇自有别的打算:“不管结果怎样,我们现在就要未雨绸缪。当下之际,要拉近和我叔父的关系才是。只有借助他的力量,才能帮我们追查到杀死父亲的凶手。”

谢家门楣显耀,当今位高于他的人寥寥可数,自己虽然背靠忠武侯府之名,但父亲一死,势单力薄,府中再无庇护自己的人,尚且自身都难保,要想查出父亲死亡的真相,只凭她和谨娘两个弱女子,可谓将会面临许多的障碍。如此一来,她必须要拉拢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才行。

而这个人,目前能想到的只有薛湛。只有他,才可以帮到她。

且说薛湛不只位高权重,而且还和谢卓父子一样,同是武将,双方必然接触走动的多,他暗中调查起来,会比自己一个女子方便许多。

而上一世,她就是吃亏在安守本分,从不主动逢迎上面,才落得个凄凉自尽的下场。重生一世,她的人生是命中注定,还是随风飘零,暂且不知,但眼下,她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谨娘微微诧异了一下,问道:“二爷?”

薛玉娇道:“没错。”接着将自己的想法和原由说与她听。

谨娘目光矍铄,琢磨一番,很快表示认同:“还是姑娘想得周到。侯爷对他情深意重,恩重如山,若是知道其中另有隐情,想必定会出手的。”突然想到什么,道,“那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和他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