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设定好主线故事,其余的东西,全权交给演员来自由发挥——这也导致能让她看得上的演员变得少得可怜。
但并不单单是这样。无论演员发挥怎样的演技,拓展出怎样的支线故事,花姐都能预料到,并为他们准备好最完美的环境,让他们尽情发挥。陆群,这种电影,你以前看过?”
陆群慢慢摇了摇头。
石川眼中带着一丝狂热,道:“在观众看来,这部电影可能莫名其妙,可能无聊至极。但总归,会有那么一些人,被触动到心弦,久久无法忘记。
陆群,你要知道,最终会融进他们血肉骨髓之中的,是这些东西。而不是那些把什么综艺居然都拍成电影的,充满铜臭味的破玩意!”
陆群默默看着石川,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亲切。
如果他喜阅读的话,说不定自己会和他成为朋友。除了领域不同外,其他的理念,他们几乎是一致的。不受认可,不受爱戴,也要去坚持自己想要实现的那个目标。
漫长的路途,可以走上无数岔路。因为人生本就艰难,大家都在默默努力前行。但总归,你要到达自己那么渴望,那么迷恋的彼岸啊。
我们曾经坚定相信某种目的的自我,并不会完全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逝。选自《没有色彩的多崎作与他的巡礼之年》。这是陆群特别喜欢的一部小说。
石川呼了一口气,看着陆群默默低头吃饭的模样,欣慰一笑。他知道,自己不必再多说什么。陆群会留下来,加入他们。
如果末日花是拥有一眼看穿一个人是否拥有“界”能力的天才的话,那石川便像是嗅觉灵敏的导盲犬,他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孤独的人,为他引导前方的路。
他们都为真物而生。但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一种生活态度罢了。
陆群带着冲了热气腾腾的速溶咖啡的马克杯,回到自己的木质小屋,轻轻合上门,坐在了桌子前。他默默回想着分开前石川和自己的对话。
“那我也应该去做一些即兴表演吗?”
“陆群,你有梦想吗?”
“……姑且是当个小说家。”
“很好。无论有没有梦想,只要你的梦想不是当一个演员,你就没必要去刻意做任何演技。知道我的意思?”
“……你是说,本色出演?”
“嗯……多少有些不一样。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并没想过当什么演员,就不必强求什么。
把自己放空,当自己是一个掉在地上的空蛹。静静等待别的东西找到你,进入你的蛹中。剩下的,就是去感受,去观察它,然后按照它的意志行动。
陆群,在这个剧组,你没必要撒任何谎。越真实,你能感受到的就会越多。哪怕到头来不想演了,对写小说也有一些帮助不是?
这种体验可不经常有。其他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记得早点睡,可别迟到。花姐会大发雷霆的。”
陆群挠了挠头,又摸摸自己的脚,又抠了抠鼻孔,失神地把手指塞进嘴里啃咬。
“今晚肯定失眠。”不禁仰头长叹了一声。
百思不得其解。陆群决定拿起笔写在纸上,去观察。他常这么做。有什么想不通的,就先一股脑儿写下来,有助于梳理思路。跟梳头发大概是一个道理。
一开始也许会写的杂乱无章,但只要继续慢慢写下去,思路就会渐渐清晰可见,一切也都会回到它自己的位置。
陆群在纸上这么写着:
“首先,上了不想上的大学。苦恼。
踢足球,打架。唱k。一个人吃蛋糕。有些空虚。
美丽的沈瑜。可恶的警察。我很压抑。
爸妈离婚。流离失所。变得玻璃心。变得迷茫。想到自杀。
美丽的少女、古怪的小丑、跑调的醉汉,有些安心。
令人无语的女导演,好奇。
留在剧组,拍戏,或许有一丝期待,但迷茫更多一些。
人生赢家樱云,可怜的花郎。
理所当然,却充满违和感的展开。
可怜的樱云。悲伤又幸福的花郎。
吸引他,却得不到答案的小丑、可恨,却又可悲的醉汉。
今天让我彻底断片一段时间的唯爱——柚子。这个演员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法极为古怪,却并不让我讨厌的石川,也许以后会成为朋友。
我如今,对《吃虫人》这个剧本依旧充满疑问。
除了主线故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前方是一片雾茫茫的荒野。
躲在屋子里写小说,真的是我最想做的吗?”
良久,陆群把纸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世界很大,一个人渺小得像蝼蚁,却又拥有着大海般充满无限可能性的人生。
现在,陆群有着充足的时间,却没有再写小说。
深夜三点,陆群才轻轻放下剧本,泡了一杯速溶咖啡,靠在阳台上默默喝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轮冻僵的苍月。
三点半时,他的手机响了。许久,陆群渐渐从关于樱云的想法中将心绪拽回现实,默默接起了电话。这个时间点谁会打来电话呢?由于脑力的疲惫,陆群尽管接起了电话,并未多想。
管他是谁,接了就知道了。
“是陆群吗?”是女人的声音。
“是我,请问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