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2 / 2)

为鬼书 松溪 2824 字 15天前

江珣笑道:“正是。”

两人边说边走向不远处的诗廊,诗廊立石如林,上面刻有当代名家书写的白居易诗作,两人一路走,一路赏,品评书法,赏析诗歌,倾谈之下甚是投机,竟大有得遇知音之感。

交谈之中,江珣也渐渐了解了,少年乃浙江嘉兴人士,家中世代书香,少年素喜游赏,时不时地会央求兄长带他出门,今随兄长来洛,兄长因有事外出,不能陪他,他便自己带着小厮出来了。

“游玩尚不忘忧心世事积德行善,这份心胸甚是难得。”江珣道。

夏颐的脸一下子红成了一块红布,羞得眼都睁不开了:“江兄快别说了,小弟除了不知深浅地说了两句话,哪里做什么了,都是江兄在做,江兄是才真正让人佩服的人。”

江珣闻言失笑,看着少年羞红的脸蛋,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看到的一些农人家养的那些毛茸茸的小鸡仔,因为怕丢,那些绒绒的小鸡仔便被染成了红色,就如眼前这红彤彤的脸蛋一般,可爱得恨不能让人摸上一把。

他暗暗摇头,不禁为自己突然冒出的奇怪念头感到荒唐。

出了乐天堂拾阶而上,不多时便到了琵琶峰顶,清风徐来,满目萋萋,在翠柏丛中,在芳草之下,有砖砌矮墙围城的圆形墓丘,即是大诗人的长眠之地。

登高望墓,形似琵琶,白墓所在地正为琵琶的琴箱之处,夏颐睁大眼睛望着,一时竟然难以置信:“天哪,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能用自己的脚爬上一座山,这难道是白老的诗魂在召唤我,不行,我得好好拜上一拜。”

说完,竟真的到白墓前拜了三拜。

江珣闻言失笑:“召唤......弟说话怎么也不忌讳?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素喜游赏吗,这琵琶山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高山,难道你之前游山从没爬上去过?”

夏颐顿时萎靡,咕哝了一声,怏怏道:“经常爬不到一半就累得两眼迷糊,不要说赏景了,没睡到地上就是好的,所以每次不是被人抬着拖着上去,就是被兄长勒令打道回府,很少能这样自己走完的。”

江珣:“......”

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夏颐的一个小厮走过来,扶住夏颐道:“小......公子,你走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来,喝点水,吃点东西,要不然回去又该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夏颐飞快地瞟了江珣一眼,因走路而红润的面颊,愈发晕红如霞,轻斥:“什么起不来,没听江公子说吗,这山又不是了不得的高山,哪会走两步路就起不来?”

说完,看向江珣,端出诚恳的笑容:“喜欢美景的人,哪会怕劳累呢,其实,小弟一点都没她说的那么娇气。”

江珣不禁再次失笑,他看了看夏颐小厮带的的干粮,说道:“先等一等。”然后,伸手向远处招了招,不一会儿,便走来一个挑食盒的人。

夏颐顿时目瞪口呆:“江......江兄,你参加比赛还带美食?”

先前见到那位扁担兄还以为是沿途卖小吃的,哪里想到竟是大神自带的空间......

江珣笑:“比赛只是顺便,主要还是赏景。其实,其他人也是,大家聚到一起,不过是找个由头相互切磋交流一番,如果我不作画,那便是评委,只是我年纪轻,便避让过了。如今画已做过,自然该轮到赏景,要赏景,怎可不事先准备齐全?”

夏颐再次目瞪口呆:“江兄是说,先时我是在和一个评委比赛?”

江珣不禁又笑,忍了忍,终究没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挪揄:“你不是胜了嘛。”

而后,也没有注意到少年愈发通红的脸蛋,径自去那边看食盒了。

饭菜已凉,江珣微微凝眉,即使这位夏小弟竭力表明自己“一点都不娇气”,可他的身体素质却完全不配合他的豪言壮语,一路走下来,明明是游山玩水、闲庭信步的节奏,他却气息急促,汗出如浆,两鬓的黑发全湿了,脚步也有虚浮打颤的迹象,唯两只眼睛亮亮的,不合常理地透出一股子兴致勃勃,让人会心一笑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

这样孱弱的人儿,怎能再用冷食?

江珣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的寺院,说道:“那边有个寺院,据说是香山居士晚年捐助的寺院,我们先去那里将饭菜热一热,然后再找间屋子休息一下。”

夏颐欣然应允。

来到寺院,有僧人迎上来,江珣一番嘱咐过后,便有人带扁担兄去厨下,然后把他们带到后面的禅房。

寺院依山傍水而建,站在院中,可以听到不远处的溪流淙淙,院中的石板地上有一口古井,井边是一棵高大的香樟树,稠密的树冠有一部分耷拉在院墙上,树下苔痕处处,鸟粪点点,十分幽静。

江珣笑道:“此处甚好,就是今天不回去,在这里住一夜也使得,正好我们可以抵足而谈,小楼以为如何?”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字,小楼。

夏颐登时脸如烟霞,不知道是因为他说的“抵足而谈”还是因为他的称呼,眼皮都红了,低声道:“小弟来时,没有向家兄禀明,如一夜不回,恐他担忧,所以,今天必须得赶归去。”

江珣微笑:“原来如此,幸而天色尚早,用过了饭,歇息片时再回去不迟。”

一时饭菜端上来,还有寺里僧人送的米粥,两人相对而坐,开始用饭。窗外的树影覆上窗子,浓绿如荫,屋内光影澹澹,饭食香暖,宁静温馨的气氛悄然蔓延。

饭罢,江珣道:“你小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叫你,我们一起下山。”

夏颐“嗯”了一声,屋内只有一榻,江珣走出门外,悠闲地负着双手看树上的鸟儿。

他身材颀长,双袖下垂,凝神望树的姿态,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雅致,夏颐隔窗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有些发呆,心底慢慢地滋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怀。

江珣看了一会儿鸟,然后信步踱出院子。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夏颐才惊觉自己看了这么久,一时脸上发热,躺倒床上,却怎么也睡不下,脑中不停地翻滚着这一日来的种种,他举荐他为第一,他陪他畅玩游赏,他如长兄般耐心细致的照料......

想到不多时就要分别,心中竟生出一种难以述说的惆怅......

他坐起身,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特殊小笔,抽出袖中一柄纸扇,在扇面上细细地描画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休息饱了,还是想到离别在即,竟觉得回程的路分外短暂,就这样,也没有走到底,到平缓地带,便看到一架肩舆停在那里,江珣道:“贤弟坐肩舆回去,也少些劳累,改日我去客栈拜访你们。”

夏颐怔忪,喃道:“肩舆......这是江兄来时的坐的肩舆么,我怎好夺了兄长的坐乘?”

江珣咳了一声,道:“不是,我见贤弟易累,就让仆人先回来雇了一顶,贤弟安心坐便罢了,我们就此别过。”

夏颐走向轿子,一步三回头,水润润的眼睛如含了一层泪水,莫名地透出些可怜巴巴的意味,无缘无故地让他觉得自己抛弃了一条可爱的小狗,心中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罪恶感。

在夏颐再次回头的时候,江珣不知不觉地就说了一句:“我改日去看你,你们不会马上离开这里吧?”

夏颐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袖中抽出一把扇子跑过来递给他,这才乘上肩舆吩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