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一直陪在婉兮身边,不是因为她缠着胤禟,而是那天她说让胤禟多陪陪她时,胤禟就直接将书房搬到她这边来了,每每他处理政务,她便在一旁摆弄棋子或者看看话本子。两人互不干涉,却能在抬头的瞬间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仅仅只是这样也能让他们觉得安心。而有关德嫔的消息,只要婉兮的耳朵不聋,自然是能听到的。
因着太后给得那些势力,胤禟显得更为从容一些,消息相比从前也来得更为清楚明确很多。是矣,现在的胤禟更像一个隐在暗处的猎人,耐心十足,举止从容地等着猎物主动上钩。
婉兮对上不发表任何意见,在她看来,德嫔是被这风光的日子给养浮了,忘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也忘了康熙对她的态度早已不如从前。可她却一直沉浸在过去,认为前半生顺坦,后半生就一定会跟着舒坦。但是有些事情并非想得好就一定做得好,就拿德嫔来说,以往的无往不利让她不敢正视自己的失败,进而以逃避的方式蒙着眼一路往前。不过这对他们而言却是好事,毕竟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下手的机会。
胤禟吩咐完林初九,看着手中的信纸,嗤笑一声,随便点火烧了。
抬头的瞬间看着拿着棋谱发呆的婉兮,胤禟不由地扯了扯嘴角,他倒是忘了论起对德嫔的不满,婉兮也算是一个,毕竟德嫔此人可不只算计了婉兮一次,若不是婉兮警醒,胤禟又信任于她,他们现在怕是难以维持现在的这番局面。
起身走到她面前,见她久久未曾回神,不由地伸手捏了捏她比以前多了一丝肉的脸颊,软软的触感让他眼里不自觉地多了一丝笑意,“在想什么?连爷过来都未曾发现?”
婉兮被胤禟的声音惊得回神,抬头的瞬间,一双大眼懵懵懂懂地望着他,等到回神,才娇声道:“爷只会取笑妾身,明知妾身为何出神,却还要这般。”
胤禟到底还是心疼佳人的,唯恐婉兮生气,他倒也不继续闹她,而是故作赔笑地道:“好好好,是爷的错,那现在爷的娇娇可能告诉爷,娇娇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
婉兮看着胤禟那张近在眼前的俊脸,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棋谱,扭着身子撒娇道:“妾身还能想什么?不就是再想爷到底准备用什么方法对付德嫔吗?”
她原本是想等着看结果的,可是胤禟问起,她顿时便有些忍不住了,纤细的身子微微前倾,一脸不依地看着他的衣袖。
胤禟原本是想摆摆架子的,可是被婉兮这么一撒娇,他反而忘了之前的打算了,“看着便是。”
“爷每次卖关子的样子都让妾身想咬人。”婉兮说这句话时,一双如白玉般的小手已经将胤禟的手拉到唇,下嘴咬了一口。
手上传来的痛楚让胤禟被咬得皱了皱眉,低头看着拿牙齿磨他手指的婉兮,胤禟不知怎地突然就笑了起来,“生气了?”
婉兮甩开他的手,扭头看着棋盘,一脸‘我就是生气了'的表情,看得胤禟好笑不已。若是换个女人,他肯定甩都不甩,可是换了婉兮,不管她是真生气还是假装生气,他都舍不得转身就走。
终于把人给哄好了,胤禟坐回书桌后,桌面上摆着的折子都是今天刚送来的,有政务亦有生意,分成两边,看似毫无交际,实际上两边相辅相成。近年来,他虽然在胤禛这边也花了不少的银子,可是相比过去对胤禩的全心付出,现在的他因着胤禛的关系,大部分都是由他自己掌控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穿了就是相互的,胤禛愿意为胤禟着想,胤禟自然也愿意为他付出,而当初的胤禩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大业,却从未想过胤禟到底花费了多少心思多少财力,是否会有压力。他不把胤禟的付出当回事,时间长了,胤禟自然也会觉得失望,毕竟没有谁天生就是欠谁的。
这厢胤禟稳坐钓鱼台,那厢永和宫里,安嬷嬷从外面回来,看着坐在炕上的德嫔,凑上去细语几句,表示事情已经全部办妥,只要抓住时机便好。
德嫔一脸了然地点头,随后示意玉娆将她早就不穿得一件浅青色旗装找了出来,等她换上,却不再是往日那如兰花般清雅的风华,反而显得老态更重,只是这些话安嬷嬷她们都不能说,只能尽力从妆容和发型上修饰这一缺点。好在德嫔虽然年华不在,底子却还在,折腾一番,虽然不至于像从前那般惹人怜惜,却也自有一番韵味。
安嬷嬷看着打扮完毕的德嫔,心里暗自宽慰自己,皇上是念旧情的,而且再加上对佟皇后的愧疚,即便娘娘所求不成,想必至多也是训斥几句而已,应该不会再有降位这种事发生才是。微微皱了皱眉,她想归想,但是心里却没底,毕竟圣上心意谁能猜得准,以往号称最为了解皇上的娘娘,现在还不是一样被皇上降位禁足,样样不落吗?
德嫔没有注意到这些,梳妆完毕后,直到天色微微暗淡,她这才带着玉娆往景仁宫的方向走去。她一心想着如何博得康熙好感,却没有注意到相比往日,今天这一路却是相当地顺坦,甚至是顺坦的过分。
“娘娘,奴婢瞧着这一路是不是安静的有些过分?”玉娆还是警醒的,往日里这一路她们得避开多少人,而今日这一路却一个人都没有遇上。
“闭嘴!皇上要去景仁宫,自然得让人开路,若没有其他心思,谁会堵在这路上。”德嫔有些心不在焉地斥了玉娆一句,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玉娆见德嫔如此说,也不好再反驳,毕竟皇上出行,的确有人开路,只是无人看守说起来就让人觉得有些疑惑了。但是看着德嫔如此急切的模样,也只能闭嘴,即便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主子不听,她这个宫女也不能强迫主子接纳她的意见。
景仁宫里,一位老嬷嬷听了小太监的禀报,眼里闪过一丝决绝,随后挥手示意小太监离开,至于她自己则慢慢地朝着主殿的方向走去。
德嫔进景仁宫时,见到她安插在景仁宫的宫女躲在暗处冲着她打手势,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让玉娆也藏了起来,至于她自己,则举步往景仁宫正殿的方向走去。
她得在康熙过来之前做好准备,不只是她的委屈,还是有她对佟氏的诚心。不管在外她表现如何,在别人的嘴里她又是什么样的,但是在康熙面前她得表现出对佟氏的忠心,另外就是拒绝老四不是因为她内心的不甘,而是她对佟氏的承诺。
到了正殿,伸手正欲推开门的德嫔突地听到殿内传来一阵说话声,手不由地停在半空中,整个人微微向前,贴着门边,双眼朝里,想看清里面说话的人是谁,却没想到门并没有关上,而她因贴得太紧,使得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殿内的一切一下子就入了德嫔的眼,包括她想探听的那个人也正跪在大殿的中间,正用一脸愤恨的表情盯着她。
“余嬷嬷!”德嫔反应过来,看着跪在殿中的人,一脸的错愕,显然是没有想到一个消失这么多年的人,突然之间又冒出来了。
“德妃,不,是德嫔娘娘,真难为娘娘还记得老奴。”余嬷嬷一脸冷笑地看着德嫔,表情阴冷,语气愤恨,一副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的模样使得强硬如德嫔,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等到德嫔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心里一阵懊恼,面上却迅速恢复往日的高高在上,语气尖锐地道:“余嬷嬷想来这是在阴沟里呆太久,都忘了宫里的规矩了,本宫即便不是妃,那也担得起你这个奴才的礼。”
余嬷嬷闻言,嗤笑一声,身子却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脸不屑地道:“既然如此,德嫔娘娘为何不对老奴的主子下跪,作为皇后,作为德嫔娘娘的旧主,是否也担得起你这一跪。”
“你——”德嫔没有想到余嬷嬷会在这个时候扯上佟氏,虽然她过来的确是跪佟氏,可是她自愿和被人逼着跪下又是两回事。
“德嫔娘娘为何不跪,是因为老奴的主子再也让你利用不上了,还是你从头到尾都未曾将老奴的主子放在心上!”步步紧逼,余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耳朵不自觉地竖起,看样子是时刻都在关注殿外的动静,此时这一声高喝,明显是说给门外的人听的,而德嫔并没有察觉到。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成全你(求支持)
当夜色降临,整个皇宫都沉浸在那浓重的黑暗里,黑沉沉的一片,让人瞧着无端觉得发憷,好在偶尔能看到点点灯火,缓解这成片的黑暗。
康熙披着黑色的大麾行走在御花圆的通道上,李德全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灯笼里的灯光十分微弱,康熙却丝毫不在意,步伐微快,直直地往前走着。可能是不想惊动太多的人,此次出行相较于平日里出行时的大队人马,此时的康熙却只带了李德全一人。
心里装着事情的康熙没有去关注其他宫殿,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顿,步伐坚定地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宫殿,直到景仁宫出现在他面前,这才让他慢下速度来。
李德全虽然在前面领路,可是依着康熙的速度,他不仅要跟上速度,还得确保康熙脚下没有异物。他这个小身板,喘成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然,喘归喘,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好的。
李德全作为康熙的贴身内侍,自然比旁人更为了解康熙的脾气,而今康熙会来景仁宫,那也是被阿哥们之间的争斗给挤兑出来的。先不说谁对谁错,就说康熙的心情,近来起伏过大,以至于有不少人都挨了板子。
可这又怎么样呢!主子心里难受,他们这些奴才却不能为主子分忧,受罚自然也是应该的。
因着康熙这次出行并没有打算用御辇,李德全事先还是请人清了清场的,只是动作没有以往那般明显,但是避开或者说对后宫想要争宠的妃嫔还是有所示警的。
宫里是不准行祭拜之事的,即便是康熙也只能到陵寝或者奉先殿才能进行正式的祭拜,所以此次到景仁宫,与其说康熙是来祭拜的,不如说他是来追忆佟皇后的同时排解一下内心的烦闷的。
事实上这些年康熙已经习惯在心情郁结之时过来景仁宫走走了,毕竟有些话活人听了,难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来,而在景仁宫里,康熙不必有压力,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甚至可以纾解自己内心的烦闷和焦躁。宫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康熙有这样的习惯,唯有德嫔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这才使得她一再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