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个人显然让傅建柏更不满意,他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直到温歌进来的时候,他都有些想摔门走人了。
他心里冷笑,现在这世道什么乌合之众都敢在他面前晃悠了。
副导演瞟了一眼明显的不耐的傅建柏,赶紧说:“那……温小姐你就演一段女主角的日常吧。”
温歌朝他们鞠了一躬,再次抬起头时气质已经跟之前截然不同了。
温歌从对面朝他们走来,像是牵着一头牛,手悬在虚空拉着绳子样。心情颇好的样子,还有些摇摇晃晃地吹着哨子,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夏天的味道。
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温歌一挑眉,闻声看去。
她的嘴里似乎嚼着什么东西,所以说话有些含糊,爽朗地甚至有些痞气地朝远处竖了个中指,嚣张道:“捡牛粪去吧你个怂瓜,看回去你娘不收拾你一顿,打得你几天下不了床。”
似乎那人说了什么,温歌似乎把嘴里的东西终于吐到了地上,没含着东西时声音又变得清悦一些,轻易地愤怒起来,一边撸袖子一边道:“今天不撕烂你的嘴,真不知道老子小霸王称号怎么得来的?” 她这时往身旁的虚空拍了拍,只顾盯着前面道:“乖乖待在这吃草,我等下就回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又往地上一瞟,搜寻到了什么东西弯腰捡了起来,还满意地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嘴里嘟囔着:“今天就得把你这怂瓜脑袋开个瓢。”
她才走几步路,突然趔趄下来,低头看了看脚,朝着地上踢了踢脚,好像这才把鞋子穿好。 —— 等她抬起头时,眼神举止上又从那个角色中脱身,回到了温歌模样。
看到温歌的笑,副导演几个人才恍惚从刚刚温歌营造的画面中回过神来。这时候傅建柏坐直了身子,有些兴味地开口问道:“刚刚你嘴里嚼着什么?”
“草根。”
“挺像这么一回事的,不过还是有些差距,”傅建柏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再次打量了她一眼,觉得怎么瞧还是有些不满意。他想了想又道,“那你就……演个最后女主角失去弟弟的情节。” 温歌退后两步,确认站在最佳角度处。
几乎不需要酝酿,一瞬间表情就灰暗了下来。她似乎在看着傅建柏身前的那张桌子上,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这时候的步伐已经跟之前那个片段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带着沉甸甸的气味。
她停在原地,眼神有些麻木,嘴唇抽搐似乎喃喃地说了几个字但是没有说出声来,傅建柏看着她口型像是在叫弟弟。
过了几秒,她才似乎从茫茫然中回过神来,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几乎是扑倒了桌子前,傅建柏一时不察地跟她几乎脸对脸。他的头忍不住往后靠了靠,在看到温歌眼神的一刹那又停了下来。
温歌双手克制不了颤抖地抚过虚空,一瞬间像让别人觉得桌上真的存在着弟弟的身体。眼神从之前的麻木中挣脱出来,这时才似乎一时到发生了什么样的,从麻木到迷茫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到深切的痛苦,离得最近的傅建柏看的是不能更清楚。 那种痛苦似乎是真切得可以触碰样的。
一瞬间像是心脏微微抽紧。
温歌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她抖着手像是贴在弟弟的脖子上,实在抖得不行她身处另一只手握紧自己的手腕才勉强镇静下来。试脉搏试了很久,她只是垂着头,度过了一场寂静。
终于,温歌终于克制不住地从唇边溢出一声泣啼,只有一声而已但却让傅建柏想到了“杜鹃啼血”这个词。她很快就压抑住了自己的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弟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伸出手抱紧桌上的虚空,吸了下鼻子。 —— 随后趴在桌上的温歌起身重新站在傅建柏的面前,脸上不留之前丝毫的情绪。 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副导演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看见温歌像个没事人样,他赶紧抹掉眼泪,迅速往身边打量了下,看到除了傅建柏的几个人都有些红了眼才觉得心态平复了些。
傅建柏不可否认自己内心的震撼感,现在看着温歌虽然有些顺眼了,但是心里还是隐隐带着一些不爽。
“勉强合格了,”傅建柏一下下摁着圆珠笔,响声清脆,“但是这么好的演戏天赋,给了你倒是可惜了。”
“您的导演能力也还不错,”温歌顿了顿,用着之前傅建柏的眼神打量回去,笑笑,“只是倒有些暴殄天物。”
傅建柏把圆珠笔往桌上一扔,哼笑一声,紧紧看着她:“有着这么好天赋,整天不思进取拍着些垃圾偶像剧,只想着上头条蹭热搜,难道还不算暴殄天物?”
第38章 勾搭
傅建柏把圆珠笔往桌上一扔, 哼笑一声:“有着这么好天赋, 天天不思进取拍着些垃圾偶像剧,只想着上头条蹭热搜,难道还不算暴殄天物?”
一旁的副导演们看着两个人之间硝烟弥漫,面面相觑。 温歌往前走了几步,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矮她一截的傅建柏, 轻笑一下:“傅导您有着这么出色的导演能力,却刚愎自用满腹偏见, 并且因此刚刚还讽刺了最适合担任《对镜》女主角的演员, 难道不可惜?”
“最适合?就凭你?”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傅建柏微微仰了仰身,看着温歌露出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想温小姐可能被身边的井底之蛙吹捧过多了,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温歌摊了摊手, 径直转身往外走, 握住门把手的时候, 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太过嘴硬不是个好习惯,傅导。”
傅建柏看着门再度关上后,重又拿起圆珠笔,摇了摇头, 像是自言自语:“有趣, 简直不能更有趣了……” —— 难得的空窗期,结果温歌临危受命, 被邀请担任一段时间谈嘉树那一批练习生的演戏课老师替补。原来那位老师生病,而她刚好也是当初出道之前教过原主,对原主来说是一位分量颇重的老师。 温歌演戏没有具体体系,因此还提前一天备课,像个高中老师样的兢兢业业。没想到反而还颇受欢迎,不过就是不知道这欢迎之中到底几分是对温歌的做戏。 练习生大多数是十七八岁,看上去朝气蓬勃的模样,看着他们便很难不深切地觉得自己老了。不少人冲温歌献着殷勤,温歌看在眼里只要是不过分的都欣然接受。有的人会在课间给温歌端茶递水,算是比较低级质朴的手段了。
当然还有更作死的。 一天的演戏课结束,接下来是形体练习。 温歌刚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打算泡杯奶茶,就听到敲门声,瞬间有些心虚地把速溶奶茶藏好。
打开门才看到个男生,有些眼熟应该是上她课的一个练习生,带着大方的笑直视唯歌:“温姐,我是刚刚演戏课上的白映。”
“嗯?怎么了?”温歌松了口气,想着叶桦程应该不会发现。 白映挠了挠头,露出个腼腆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您能教教我这一段究竟该怎么演吗?我自己琢磨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别扭。”
温歌连着几天当老师,感受到了好为人师的乐趣,她接过那人递过来的剧本:“进来吧。”
她坐回沙发上,示意白映一道坐下。看了眼刚才的剧本,梳理了下思路,温歌很快就讲解起来。
白映边听边点头,等温歌讲完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马上道:“温姐,您的每部剧我都没有拉下,我喜欢您很久了。”
“谢谢,我很荣幸,”温歌礼貌回复。她看了一眼白映,总觉得他的举止动作让温歌觉得有些熟悉。
“今天晚上……我能约您去看场电影吗?”白映脸上有些红,“然后去我家坐坐……” 温歌奇妙地感觉两个人像是性别倒置了,她难得遇到这种状况:“今晚我还有事,很可惜只能拒绝你了。”
“我一直觉得温姐是我所遥不可及的,所以有些东西我连想都不敢想。但是突然知道温姐成为了我演戏课的老师,我那天晚上兴奋得都没睡着,”白映突然往温歌那边坐了坐,低声道:“温姐……您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一个能让我靠近你……的机会?我不求回报的……”
没等听完白映的话,温歌站起身来,客气疏离地还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口吻:“你该离开了。”
“温姐,我难道不比谈嘉树好吗?”白映见她似乎不想理睬自己,有些惊慌,又有些愤愤不平。
温歌这才反应过来白映带给她的隐隐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他竟然是在模仿谈嘉树和温歌相处时的状态。
她的脸再度冷了冷,还没等她开口,白映就咬咬牙扑上来抓住了温歌的手:“温姐……” 同时响起的是谈嘉树的那句“温姐……” 声音重叠,兴冲冲跑过来想也不想推开办公室门的谈嘉树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即便是温歌火速甩开了白映的手,谈嘉树也确认了刚才自己似乎没有看错。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呐呐站在原地。
白映几乎是狼狈不已地迅速离开办公室,连再见的话都没说。
结果就剩下温歌和谈嘉树两个人面面相觑。
温歌哭笑不得,心想着这都什么事啊,瞧谈嘉树这傻孩子又吓懵了。她无奈地看了谈嘉树一眼,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