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2 / 2)

叫了一个人照顾马匹,孟浩明率先从马鞍上一跃而下,对从里面推开门走出来的小李子问:“大少奶奶呢?”

小李子看他们几个,身上衣服上头发上肩上,全都是被鹅毛大雪覆盖住了,孟浩明的眉毛上都密密麻麻积着雪粒,可见路上遭遇到的突降大雪有多可怕,说:“请孟旗主先进屋再说。大少奶奶叫所有人都进屋。”

孟浩明没有忘记在进屋前的走廊上用手先拍打了下身上的雪,否则会把寒气带入屋子里。

进到屋里,李敏俨然是在听到声音之后,站起来就等着他了。

不知为何,孟浩明在突然看到她的面孔时,心头揪了半截,微微低了下眉头,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臣来迟了。”

一句话里头的含义太多,直让听的人都心惊胆战。

念夏站在李敏后面,只觉得整颗心都吊了起来,为此,眼眶里像是什么要流动似的。

李敏清冷的声音这时候发了出来,清冽的好像冬日里的泉水似的:“把伤者抬进来。”

几个字眼,清楚可见,从她削薄的嘴唇里吐出来,犹如冰冷的一把刀,气势俨然可见。把屋内那些因为刚听到孟浩明那句话而因此怀着悲伤的气氛,像是一瞬间砍的干干净净。

现在哪里是悲伤哭泣的时候,先看了情况再说,哪怕是真的三个人全要死了,这会儿也绝对不是哭的时候。

所有人抬眼,望到李敏的表情,都不觉明厉地打了个机灵。一个个,立马重新振起了精神。

孟浩明一样,貌似从什么地方回了神,立马点头站起来。随即一挥手,后面那三个抱着伤者的士兵,从门口进入。

三个伤者一块进屋,情况应该变的混乱才对。可是,有了李敏之前的交代,在现有的屋子面积下,在统一的地方先架设起了三个简易床板,这样伤者进来以后,依照顺序,放在了床板上。

小李子和徐掌柜,分别先给其中两个伤者做简单检查和处理,李敏则是在伤者被抬进屋的时候,站在了门口,每一个先大致打量了下,确定把最重的那个伤者抬到了左手边的床板,由自己亲自检查。

经过一番与时间赛跑的紧张与忙碌以后,初步判断,尚姑姑的伤势最轻,因为是在马车坠崖时被车夫先一把拽了出来扔到了悬崖边上突出来的一块树枝上,所以,身上只有一些皮肤上的擦伤,连骨折都没有。只是年纪比较大,一路颠簸,头晕眼花,有低血糖低血压的毛病,需要卧床休养。

由于马车落崖的速度很快,那车夫救了尚姑姑一把,回头再去抢救春梅变成了来不及。两个人伴随马车是在悬崖壁上经历了几次强烈撞击,方能逃脱。

车夫是左手右脚骨折,但是,毕竟是习武之人,知道怎么在坠崖时保护自己避免伤到重要部位。除了骨折以外,大幸在身体内的重要脏器,并没有受到致命的损伤。

于是,三人之中余下来的那个,是受伤最严重的。

看到李敏走到了春梅身边检视之后,一直表情严重不说话,孟浩明在后面忍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救起她时,她还能开口说话。”

“她说了什么?”李敏没有把头转回去看他,只用清晰的声音问。

孟浩明像是难以启齿,迟疑了会儿,才说:“她说,说她自己没有背叛大少奶奶。”

李敏听见他这句话以后,眼角飞过去,在他脸上睨了一眼。

孟浩明感觉被她这个锐利的眼神一扎,脸膛上哪处都要飞快地溢出血来。

见李敏收回眼神,孟浩明接着再问:“大少奶奶,她怎么样了?”

“你以为她伤势如何?你是军官,不可能没有和军医一块学过一些医术,你不能作出初步判断吗?”

面对李敏两句锋利的话,孟浩明哑口无言。

他从远处看到马车落崖以后,已经知道他们三个肯定凶多吉少了。而且,据他的推断,他的人,肯定是先救老者,如此一来,最后最有可能牺牲的人是她。

这可以说是她的命。在他下了决心对自己的人发出那样的命令之后,结果会怎样,他心里早有个预期。

李敏说实话,倒也不是想讽刺他。他在那样的情况下,必须作出那样的抉择,总比那些人被敌人抓回去折磨到死要好。换做是她李敏,或许能做出来的抉择,也只能是和他一样。

轻声一句喟叹溢出唇角,李敏道:“她需要手术,脾脏破裂,有可能需要摘除掉脾脏。”

“什么?!”虽然听不懂李敏口里说的什么手术,可是,孟浩明能意识到她口里所说的严重性,不知不觉,他的手脚都发起了一阵抖。

“还需要输血。如果你和她的血型一样,这是你能为她做的事。”多余的话,李敏没有时间说了,赶紧叫来徐掌柜,做好给病人开刀的准备。

病人现在是内伤失血处于昏迷的状态,倒是可以省去了麻醉药。把病人抬进之前准备好的手术房间,李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手术服,进了里面。做助手的人,有徐掌柜和念夏。其余的人,一律都不准进内。

病人手术中需要的血,由于古代并没有血库,只能当场采血。所有的人被叫了过来。小李子根据徐掌柜之前教的,采血,验血型,确定与病人血型相符并没有发生溶血反应的合适献血者之后,采集一管管的血液,送入手术室给病人输血。

春梅是o型血。o型血的人,本来就不多。李敏要做手术,而且怀孕,不可能给自己的小丫鬟献血。小李子给所有人验完血以后,发现,只有三个人符合条件给春梅献血,其中包括了泰庄主。

孟浩明坐在旁边,被告知自己是b型血不能给春梅献血以后,只能是坐在那儿,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

屋里很是安静,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那间被称之为手术间的房间门板,感觉,那里好像是死神的一道门口。

泰庄主献完血以后,把手搭在了孟浩明肩头上,说:“林大夫堪比神仙,妙手回春,连王婆婆多少年都治不好的眼疾,林大夫只要一看,不用针不用药,马上给治好了。”

“真的?”孟浩明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吃了一惊。虽然,之前大家都在传隶王妃是神仙了。可是,与李敏接触多几次面,孟浩明并不觉得李敏不像是人。

“真的。”泰庄主很认真很用力地说,比划治好王婆婆眼疾的那个眼镜,是自己前所未见的一样东西,好像神仙的法宝。

孟浩明闻言一笑,却是笑不出来。

看出他表情里隐藏的一丝痛苦,泰庄主像是可以理解地说:“是不是觉得很愧疚?觉得他们醒来之后或许会恨你?”

“我的人自然不会。不要说他们,要是我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一样会选择跳崖。只是——”孟浩明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他的眼前,只能不停地浮现出马车落崖的那一幕。是,那全是他一手下达命令制造出来的。

如果说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追兵离开之后,下崖寻找幸存者时看到的一切。

她手里抓着那支银簪子,手指里死死地握着,在发现有人靠近的时候,她甚至要把那簪子的尖头插进自己喉咙里。

他的喉咙里那刻起,没了声音,像是被什么卡住一样。非要他说的话,他可能会为自己之前对她的任何怀疑猜测,都感到万分的羞耻。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叛变李敏。

那时候,第一次遇到她的场景,又在他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进行手术的房间里,念夏被脸巾蒙住的口鼻,呼哧呼哧是喘着大气,额头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像瀑布一样流下来。以前,她都没有帮过李敏做手术这种事儿,结果,今儿一看,好像杀猪一样。任是她往常如何胆大如虎,却也一下子全蔫了,变成畏缩的小兔子。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