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燕道:“李大夫要不要进去看祝公子?”
要是念夏肯定死活拦着不让,春梅却又是一声不吭。李敏回头再扫了扫春梅。春梅额头其实满是汗了。
“进去看看吧。祝公子在吗?”李敏抬起脚迈过门槛。
伏燕却被她这个果断的行动吓了一跳。他刚才在门口洒水不是洒水,是望风。里头朱隶和一群军师干部在议论北疆的军情呢。
那几句话,他也只是顺道问问,没想李敏真的进门了。对了,他这才发现错在哪儿。错在了,那个整天拦着李敏的念夏不在。
要是念夏在,李敏肯定进不了门。
算错算错了。
在李敏说要进门的声音传入屋时,里头的人全部紧张到,是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对于这群擅长打仗,杀敌时一刀能砍落好多个人头的大将们来说,其实是不该有什么事能让他们紧张的。
公孙良生抱着那堆图纸不知道往哪里放,朱隶接过,一把全塞进魏老的怀里。十旗主和十一旗主,一个已经从后窗跳出去,一个揭开屋顶上的瓦盖上了屋顶。魏老年纪大了,不能学年轻人这样跑,只能弯腰趴着,钻进了卧榻底下。公孙良生急急忙忙拿张毯子盖住卧榻。
桌上放过图纸的桌面,是一团凌乱。朱隶脑筋一转,手里拿了至毛笔,装作要写字的姿势伫立在了桌前,完全忘了他自己是个老粗,对练字一点都不精通。
李敏入屋的时候,只见公孙良生好像小厮一样抚摸着卧榻为主人整理被子的动作,而主人祝公子在桌前练字。李敏顿起了一分好奇,走过去看他写什么字。
朱隶的脑门上挂上了一滴沉重的汗珠。
他写什么了?
白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写,反而被他拿着的毛笔头上落下的几颗墨珠染上了。
伏燕跟在李敏后面进屋,连忙说:“李大夫坐吧,奴才给李大夫上茶。”
一句话,屋里另外两个人才反应过来。
“坐,坐,坐。”连叫三声,朱隶袖管一抹脑门,终于可以扔掉他最讨厌的毛笔了。
李敏却在他旁边说:“祝公子写吧,我只是来看看祝公子的腿好些没有,见祝公子站着无碍,看来已经是好多了。”
朱隶那瞬间心里头想去撞墙了。首先,他还想在她面前装着腿没有好。其次,他这不是不会写字吗?难道在她面前显露自己的短处?
眼神使给自己的狗头军师。
公孙良生抚摸完了卧榻上下,见魏老的衣角有些露出来赶紧塞进去,回头说:“李大夫还是坐吧,您要是不坐的话,我们公子也不敢坐的。李大夫不是说我们公子的腿伤需要养吗?”
李敏点了点头,转身,随意挑了屋子里一张椅子坐。这张椅子靠着卧榻,李敏坐下之后,刚好一脚踩到了魏老又从卧榻下面露出的袖管。
屋里几个人全像木头一样傻住了。
朱隶心里头想:该死的,以后要让魏老减减肥!瞧,这哪儿都塞不下。
李敏正觉他们几个神情有点怪异,说:“我只是来看看祝公子。祝公子不坐吗?”
朱隶只得径直走到她前面来。李敏被他突然向自己伏低的脸一吓,退了退身子,鞋子同时挪了下,魏老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袖管。
几日没有见。朱隶眯细着一对眼眸,望着她的脸。嫁到护国公府之后,好像变圆润些了,漂亮些了,她的脸。人家都说女人嫁了人以后会变样,好像说的就是这个。
说明自己府里对她好,让她吃的好,睡的好,朱隶对此很满意。
李敏却是对着他刘海下那双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是她做梦了吗?竟然觉得大叔的眼睛很像那晚上手持大刀血洗土匪寨子拯救她的那位黑衣大侠?
朱隶见她此刻直勾勾望着他的眼神儿,不由在喉咙间发出一串低笑,笑声犹如打翻了的酒酿,发出迷人的酒香,说:“李大夫是以为在下的脸上长疮了吗?”
李敏回了神,道:“祝公子走到本人面前做什么?”
朱隶灵机一动,手指轻弹下她肩头:“李大夫肩上有一点尘,在下看着不顺眼,帮李大夫弹弹。”
“落叶?”
“是。”
像是捡掉她肩头上的落叶,朱隶退了几步,回到对面的位子。
李敏转头看了看自己两边肩头,回过头,看向对面,见他坐在椅子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自己貌似是多想了。
伏燕赶紧倒了两杯茶上来,给他们一人一杯。
李敏吃了口茶,还是有些惋惜地说:“在下打扰了祝公子写字的功夫。”
她是看他执笔的姿势挺好看的,所以对他写的字抱了期待。
朱隶则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你想所有人都圈着他练字,他握笔的姿势早就被练出了炉火纯青的功夫,只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一下笔,什么馅都露出来了。
赶紧喝口茶,转移话题,一眼,瞟到了她手里抱的两本医案上。是有听说,她今早上又被接进宫里了,这回是去看十九爷。
她可能不知道的是,十九爷刚满月那会儿,他曾经入宫去看十九爷。十九爷满月时的那个可爱样子,至今都留在他脑海里。
十九爷长得有点像刘嫔,脸蛋都是圆乎乎的,好像团子。
思绪一下子扯远了,朱隶眼神微沉,道:“近些日子,有听徐掌柜说,说李大夫又接了不少棘手的病人。”
“哦。”李敏轻轻应声。宫里的事情当然是不能外传的,这是为大叔的安全着想。
“如果有什么是在下可以帮得上忙的,请李大夫一定要告诉在下。”
李敏抬起头,见对面的他大胡子的脸严肃时像一块雕像,让人不禁有点想笑。但是,他的心意她接到了,笑答:“祝公子的好意本人心领了。倘若有这个需要会告诉祝公子的。”
说罢,吃完手里的茶,想到还要赶紧去查看药堂的经营状况,李敏起身告辞。
朱隶站在门口,目送她消失在隔壁的院子里。只隔了一面墙,他这心里头依然望穿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