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谷翻了个白眼:“您可别把我跟那蠢货相提并论,我都打发他去了京郊干活了。”家里面有一对拖后腿的弟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了,清谷素来有股骁勇拼搏的劲头,三个月前钟涵找到他和大哥说有要事相托,他就开始激动了。
钟涵的身世,他们一家娘四个都知晓,当年因下人中有人暗害少爷,老太太一怒之下将先头侯爷夫人留下来的奴仆全都赶出府邸,从小清谷便知道,若是没有少爷暗中省着自己拿银子养他们,他们几兄妹和娘绝活不到今日。他一直立志要报答钟涵的恩情,这几个月见钟涵终于发威,清谷心里头的热切比所有人都来的凶猛。
钟涵想了想,确定这件事找不到任何破绽,立刻就要打发了清谷,清谷可不愿意走了,赖在屋里笑嘻嘻道:“我娘最近一直在念叨呢,说是什么时候让她也过来拜见一番夫人。老爷,您让我去给夫人磕个头吧?我早上过来得晚,都没来得及去给夫人见礼。”
钟涵板着脸:“你先把我交代的事情都做完了再说。”谋逆除了武器,人才是最重要的。钟涵要查清楚三皇子和二叔究竟把军队安排在哪里,否则这一次是他得了先机,下次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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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
三皇子二十五岁上下,唇上留着短须,相貌和明康帝如出一辙。他背靠着太师椅闭上了眼睛,眼眶有些红肿。今日他在听到心爱的人惨死的消息时便已伤心了一场,只是还没待他出府为爱人报仇雪恨,便已闻听了整座府邸被禁卫军围起来的消息。
皇子府中的几位属官都是大气不敢出,几位真正干实事的心腹幕僚也是纷纷对视,心有戚戚。之前他们便委婉劝过三皇子,若是实在喜欢母勋东,便在外头置宅子将他安置好。云来客栈实在是险要之地,不能将众人的眼睛都牵涉到那个地方上。
之前举荐云来客栈作为藏械地点的徐师爷脸上更是憋得通红。藏兵械的十二处地点是他们几人商量了许久才定下来的,鸡蛋总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一早探知许老板缠绵病榻,店里头人心涣散,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没想到因着一个母勋东便一举败北。
自古红颜祸水,没想到男颜也是祸水。母勋东尾巴一翘就能让人从头看到尾的人,三皇子却偏偏喜欢他这样的品性,那贱人拿乔,说他要靠自己在京城安家落户,三皇子也随着他,跟他们解释说最危险之地才是最安全之地,所有人都知道母勋东是他的人,若是败露也是嫁祸,皇上绝不会因此问责。
现在,他们只能指望着皇上也会相信这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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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晏还真是以这个理由在明康帝面前为三皇子开脱的。
明康帝一向知道三儿子在私底下有些小爱好,总归他已经成亲生子,也无伤大雅。但他从没有想过三子的这个癖好会与谋逆大罪牵连。
钟晏盯着明康帝吃人的目光,平静道:“万岁,自古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若是三皇子真的是罪魁祸首,他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下随意出入云来客栈,将事情弄得人人皆知。谋逆大事,非同小可。若是皇上为此误会了三皇子,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况且那客栈老板已经自尽,说不得就是别人为了污蔑三皇子才做下的恶行。臣请万岁彻查此事,还三皇子一个清白。”
钟晏是咬着牙齿说出这番话的。若是三皇子真的懂得什么是机密要事,钟晏还不会如此吐血。钟晏还怀疑,就是因为三皇子如此招摇,别人才会一击即中,知道这云来客栈中有猫腻。
明康帝被钟晏这么一说,也有些怀疑,主要是,钟晏的话实在有些道理,明康帝也不相信长相酷似自己的儿子会是一个蠢人。
这么思量着,他将手指在桌上扣了扣:“你的意思,有人嫁祸三皇子?”
钟晏当然要说是,不仅如此,他还请明康帝让京兆尹、大理寺和刑部一同会审此案,务必要换朗朗青天一个清明。钟晏的表现实在是光明磊落,明康帝最终如了他的意,只是表示将三皇子圈禁在府中的圣旨已下,他还要观望一下这件事。
钟晏没有意见,非但如此,他还道:“让三皇子在府里可以免受外头流言蜚语的滋扰,也是皇父对他的一番爱护,相信三皇子会明白皇上对他的厚爱。”
之后明康帝想了一想,还听从钟晏的意见将京城中的戒严令解除了,因为钟晏道:“若是京城一直处于戒备状态,贼人必定不敢有任何动静。咱们要抓大鱼,便要先开一个口子让鱼以为有机会能游出去,之后再来一出瓮中捉鳖。张将军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有勇有谋,臣愿意推荐他担此重任。”
说完,钟晏对明康帝行了一个稽首大礼,而后跪在地上铁面无私地加了一句:“臣自知作为三皇子的亲舅舅应当避嫌,此事一概不会参与其中。”
京城中的戒严便是这样解掉的。钟晏当了明康帝几十年的表弟,对他的疑心一清二楚,对怎么说才能让明康帝按他所想的去做更是深有体会,最后将张将军推出去负责此事,便是他的一个险招,为的便是让明康帝觉得他一心无私,能够左右此事的都是他的心腹人,明康帝听完之后面色果然缓了下来。
第45章 分歧
钟晏出宫后还没到家,就接到了大族老在世安院里头等着他的消息,他顿了一顿,心中一股郁气陡然而生。从钟涵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搬出府开始,他做什么都不顺。
就连他答应协调让兵部将今年的粮草提前送到西宁后,有所意动的温子贤也歇了下来。那臭小子,西宁连年与吐蕃作战,永平军常年缺粮,又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战绩为自己加分,在兵部制定的粮草供应计划中一向是处于最末的位置。若不是他在两家联姻后为他打通朝里朝外的关系,帮着他将永平军中其他将领的不满压下来,那乳臭未干的后生今日哪能那么悠哉悠哉地吃酒宴饮?
钟晏看着自己的手,若是温子贤以为妹妹搬出侯府,之前所有一切就都不算数,他绝对会让他知道耍着他玩的人后果如何。
世安院里,白发苍苍的大族老等得已是有些不耐烦。
帮他换茶的丫鬟对着凶神恶煞的大族老,规矩仪态仍是十分妥当。大族老环视着如墓地一般安静和肃穆的外书房,世安院用的下人都是先宁远候父子当年在战乱时苦心培训的那一批孤儿的后代,当时那父子俩制定了一套严整的规矩调教奴仆,没想到今日受益的人却会是钟晏,若是那两父子地底下知道了,不知道心情会是如何。
钟泠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孙子,今日却为着三皇子的一个腌脏男宠被人下了大牢,受苦受罪。钟晏要是不能给他一个说法,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了结。他当年举家支持钟晏,可不是为了今日让人恩将仇报的。
钟晏见到大族老,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钟泠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云来客栈。
大族老皱着眉头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这还是他们侯府惹的祸,三家子搬家都选了同一个日子发帖子摆酒,长辈分身乏术,小辈当然要上前分忧,一人去一家,钟泠领到的任务便是嫡脉四房。四房手上没有银钱,只能搬到那等房价低廉的坊中居住,钟泠才会惹出这等麻烦。
钟晏又问,钟泠和母举子的矛盾为何而来,那母举子他也见过,在京城讨生活不易,说是八面玲珑也不为过,怎么会和钟泠发生械斗。
大族老有些抑制不住怒气。钟晏的意思,今日之祸是钟泠自作自受了?他不客气道:“侯爷,三皇子是您的亲外甥,钟泠是我的亲孙子,那污秽不堪的烂人是个什么人?如果三皇子为了那贱人要让我孙子赔命,我绝对和他奉陪到底!我这么大把年纪,要是还得经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别怪我不顾咱们这么多年来的情分。”
大族老脾气一向不大好,这一回唾沫星子都溅到钟晏脸上去了。钟晏仍是十分平静:“我是怕我们都被人给算计了。三皇子和钟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整件事是贼人先策划好的,那人先用一个男宠离间了三皇子和族里的关系,再用一场兵器之祸阻断了三皇子向前之路,是想要陷钟氏于绝路,我们要是在这时乱了阵脚自相残杀,刚好遂了敌人的心意。”
钟晏在这个时候思路极其清明:“您是看着我一路走过来的,如果我是那等糊涂小人,您也不会支持我这么多年。母勋东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即使是三皇子今日要找麻烦,我也会站在您这一边,绝不会为了一个小人置阖族安宁于不顾。”
大族老听完钟涵这句话,心里头才好受了一点。
钟晏先是安抚住大族老,而后词锋一转,继续道:“钟泠如何对一个小举子都不是问题。这件事现在摆到了皇上案上,是非对错都不重要了。即使为了钟氏的未来,我们族内也要团结,将此事的影响尽力降到最低。钟泠的证词十分重要,如果他是被人有意引导去了客栈,那就是有人在这其中兴风作浪,故意栽赃陷害。下午时皇上已经答应彻查此案,我知晓您爱孙心切,但您千万要稳住,不要再去探听此事,钟氏现在是一动不如一静。”
大族老想了想,问道:“我听到了消息就到了侯府,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钟晏:“我下午刚在皇上的面前说了需要避嫌。”
大族老一时哑口,他尴尬道:“我不过是急着想知道侯爷您在这件事里的态度。”
钟晏笑:“您太小瞧了自己。说句大不敬的,若是三皇子真有那么一日,钟氏是三皇子的母族,您是钟氏的大族老,也绝非等闲宠侍可以轻易得罪的。”
大族老忍不住一笑,有些自得。族老的权威只在族长之下,他活了这么些年,族里头不少人得卖他一个面子。三皇子要是不想让母族寒心,总归要忍下来。
大族老就被钟晏这么轻易劝住了,他有些不放心,道:“可是钟泠现在还在牢里呢,我怕那些人会屈打成招,我那大孙子就受罪了。钟泠是侯爷您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老实听话,我问过钟泠的小厮了,说起来也是那贱人先勾引他,钟泠才会气不顺上前找麻烦。”
钟晏:“调查钟泠不过走个过场,皇上更想知道那些兵器从何而来。钟泠姓钟,凭这个,那些人就不敢为难他。”最后一句,钟晏十分有信心。钟氏两代联姻皇族,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没有。
劝走了大族老,钟晏对这件事的处置才刚刚开始。徐许两位师爷已经将这件事中各方的证言证据全部收集了起来,这还多亏了张将军卖的人情。钟晏笑了笑,只要宁远侯府还屹然不倒,这些人就不敢小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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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含章隔日就接到了大嫂万氏递来的话,让她回伯府一趟有事相商。在没见到温子贤之前,温含章从没想到温子贤居然要趟这摊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