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明和霍文钟每日都忙进忙出,聂冬却是闲的有些长毛了, 时不时让秦苍出去看看这二人的情况, 再回来说给他听。
“曹大人这一年来都在收集各村农户之事,如今正好派上用场。”秦苍报告着县内盐价之事, “大郎也往周边村里走了一遭,如今在衙门忙的脚不着地。他身上还有督邮一职, 每隔十日需得到其他县去巡视,属下看着这些日子下来, 大郎倒是黑瘦了一圈。”
“忙些好, 年轻人就该这样。”聂冬打了个哈欠,“不然等我这老家伙死了,他还不像样子, 整个侯府交给谁去啊?”
牵扯到继承人的问题,秦苍果断闭了嘴, 这不是他能说的。
聂冬又问:“明明那边如何了?她成日里早出晚归的, 回了博陵,我倒是遇不着她了。”聂冬有些后悔让霍明明出山, 他现在就好像是一个空巢老人一般, 每日眼巴巴的等着人过来看他。
秦苍道:“小主子这几日在帮着训练民兵,听说颇有成效,沈大人每日都带着披甲兵过去看他们训练呢。”
“那小子是想偷师啊。”聂冬笑道, “行啊,也是长能耐了。”
自从霍明明带人亲自去了乡间,乡野农户见闹事的频率便大幅度的减少。每年到了农忙时节, 便会有人因水源而大打出手,这也是衙门一个颇为头疼的问题,向来只能各打五十大板来了事。沈江卓从来不知道霍明明这尊煞神竟然还有定海神针的功效,她往哪儿一戳,俩伙原本打算干架的农户们,顿时偃旗息鼓,各回各家了。霍明明却是有法子的,农忙时节,你们还有空打架,显然是力气多了没处使劲啊,没关系,博陵侯府的侍卫亲自来训你,还能提高你们的武力值以保护家人。
据第一个闹事的人说,他这一辈子打死都不想再被侯府的人训第二次了……
恐怖呀!
加之这些农户们也知道自己能买到一百文一斗的盐,都是托的博陵侯府的福,哪里又敢得罪侯府的人,感激还来不及呢。
一时间,霍明明在乡野之间的威望颇高。村里有人扯皮了,有胆子大的,也喜欢找霍明明去评个理。霍明明不堪其扰,果断寄出了陈福大法。可怜的侍卫首领,堂堂暗部头子,成日里解决领里纠纷问题了。
聂冬听着秦苍那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陈述,笑的前仰后合。他就知道他家的明明放在哪儿都能闪光!问完这二人,聂冬又问了些商行里的事。此刻秦苍的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如实说道:“三娘她每日都会去商行照看着,张县令他们拟定的不许倒卖盐哄抬盐价的倡议书,沈府的商铺是第一个画押的。”
“她……”聂冬轻叹了一声。对于霍文萱,他下意识是想避开的。可经过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除了刚穿来的那几日霍文萱对博陵侯颇为凶残外,到了后来,每一次他做出的命令,霍文萱都是第一个配合的,而且配合的相当默契。聂冬也不止一次思考过博陵侯,霍文钟,霍文萱这三人之间的关系。霍文钟心细有余而狠辣不足,霍文萱却是二者兼备,像极了博陵侯自身。如果霍文萱是个男儿,或许他现在也不用担心博陵侯府未来要如何生存了吧。
这种感觉很奇妙。聂冬心里有些害怕她,却又不得不佩服她。
“博陵县里的官吏们对博陵侯好像也是这样的感觉。”聂冬心中自言自语。
这父女二人太像了,所以才相冲吧。按理说霍明明的手段也是颇为凌厉,可聂冬却从未觉得霍明明可怕,究其根本,或许是霍明明心中始终有一根线绷在哪里,哪怕面对地狱,也不会让自己成为恶魔。
霍明明忙起来后,并非日日回到侯府,霍文钟却是每天都要来早晚请安的。见到聂冬神色悠然,便谈起今日外面农忙的趣事。
博陵侯是否对霍文钟这个嫡子抱有期望不知道,但聂冬是打心眼里希望这小子能彻彻底底立起来。这个“立”不是简单的撑起门户,撑起门户这样的事霍文钟现在已经做得很好的,可是博陵侯府的特殊性让霍文钟必须要有力挽狂澜的气魄与能力。
这种事,聂冬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但霍文钟必须要做到。
因为博陵侯……已经死了。
“如今并不曾出现倒卖的现象。”霍文钟道,“商行里已经通了气,若是谁敢倒卖官盐,必然是掉脑袋的。县里的一些大族们知道是侯府放盐,也都十分收敛。”
聂冬道:“曹清河这个人十分讨厌,可你得承认他是个办实事的。若不是赵县时疫之后他一直在乡野里查人口,侯府纵然想做这件好事,也做不了。”
霍文钟忍不住问道:“父亲您回府后便让我去找曹县丞,您一开始就知道……”
“这世上没有人会未卜先知。”聂冬道,“我说过了,你的目光应该更长远一些。不仅仅是博陵县或者是易阳郡,这天下大的无边无际,只要看得远了,才能想的更周全。本侯只是想做些好事,如今正是农忙,寻常时候百姓们舍不得吃盐,到了现在必然是要吃的,盐商们向来会在此时哄抬物价,私盐倒是便宜,所以不少人铤而走险买私盐。可有一条我们要知道,农户们种的粮食,除了他们自己还要养活衙们,养活朝廷,你不让种地的人吃饱了,卖力气了,那可就会惹大麻烦了。”
霍文钟背后冒出了丝丝冷汗。他读了几十年的史书,知道每一次天下动乱的前兆都是百姓开始饿肚子,而盛世的征兆自然是能吃饱肚子,甚至还有余钱去买些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