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书记爱人撇了下嘴:“她都赢了6把了,从小林同志来,我们就一直输。”
崔蘅芝轻笑:“你就那么小气?那行,我让小蔓坐你旁边?”
“那感情好!”邓书记爱人脸色转阴为晴,忙向林蔓招手,“小蔓快过来,帮我也看看,出哪个牌好。”
林蔓听崔蘅芝的话,改坐到邓书记爱人身侧。又一局牌开始了,她凑近邓书记爱人耳边,悄声地说出另几家手里大概有哪些牌。自此,邓书记爱人赢得一发不可收拾,笑得合不拢嘴。
星期三晚上,林蔓被崔蘅芝叫到家里,说是要她陪着打牌。邓书记爱人,吴主席爱人,还有办公室主任徐大姐也在。大家围坐在一张四方桌前。摆四方桌的房间挨着客厅。众人打牌时,高毅生在外面处理公事。林蔓跟众领导爱人说笑的同时,还留意着外面高毅生的动静。
“对了,明天省报《参考消息》会派来一个记者,说是想参观一下我们厂,写个专题报道。”刘中华汇报完工作后,忽的想起一件闲事。
“参考消息?”高毅生略一皱眉。
“像以前一样,我安排宣传部的人接待?”刘中华请示道。
高毅生摆了摆手:“不行,《参考消息》不比其他报纸,他们说来,不可能只做专题报道这么简单。更何况,现在全省在搞重型工厂的评比,正是关键时刻。”
高毅生陷入沉思,似是有什么难解的纠结。
刘中华眼光一亮道:“对了,《参考消息》下星期好像还要给x长做个专访,据说要重点谈一谈全省乃至全国重型工厂的发展方向。”
高毅生抬眼看刘中华,目光锐利:“哪个记者做这个专访?”
刘中华道:“好像就是这次来我们厂的记者,名字叫朱明辉。”
高毅生道:“我看这事最好你来办,明天你去接朱明辉,后面几天的陪同,也都交给你。”
“可明天我要出差去办安局的事。那事也不小啊!”刘中华感到为难,直恨自己分身乏术。
高毅生重重地靠上椅背,皱眉扶额:“对啊,老安的事不能耽搁。可是陪朱明辉也不能随便叫个人,否则厂里的事……”
思虑了片刻,高毅生轻叹:“这样!你让我想一想,明天实在不行,你就把老安的事推迟一天,他的事没那么急。”
牌局结束后,林蔓陪崔蘅芝送客人到门口。天上飘着小雪花,众人手里电筒的光束照得门前一片白亮。客人们刚走,林志明便拎了一袋东西上门。崔蘅芝说有事嘱咐林志明,让林蔓先进屋,她等下就进来。于是,林蔓和九姐进屋。屋子里暖和得多,站在外面,每说一句话都吐一口白蒙蒙的哈气,而一进到屋里,这些哈气就化了,变成了双颊上微微的一片红。
“高叔叔,陪朱明辉的事,或许我可以办好。”
高毅生仍坐在沙发上发愁。林蔓走近他,径直开门见山,毛遂自荐。
高毅生挑眉:“哦?那你知道,为什么这事不能让宣传部的人去,非要安排一个办事特别得体的人。”
林蔓轻笑:“不光这些,我想,您希望最好是您的亲信去?”
高毅生唇角勾起轻笑。他的笑总是很淡,让人看不出特别的情绪,猜不透他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高毅生道:“为什么?”
林蔓道:“因为您要这个人完美地做到以下几点,第一,您希望朱明辉只见到您让他见到的;第二,您要确保朱明辉回去以后,只写本厂的出众成绩,而不要发掘本厂的种种弊端;第三,您希望他在下星期对x长的专访中,能不留痕迹地利用他的话,把五钢厂树立成榜样典型。”
高毅生凝看了林蔓几分钟。林蔓没有回避高毅生的目光,充满自信地接下高毅生的审视,大方地等高毅生的答复。
高毅生轻笑:“好!那你就去试试!”
高毅生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在林蔓的耳中,听得确是重中之重。她知道,这是第一次替高毅生办事。如果这次的事情办不好,那么她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朱明辉乘坐夜班的火车到江城。
站台的外面漆黑一片。站台上每隔一根立柱上皆挂了盏灯。灯光昏黄,勉强照亮了站台。点点雪花,在黄澄澄的光束里,舞得好像春日里的飞絮。
林蔓等着绿皮火车开进站,眼看着火车头冒起一缕长长的白烟,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列车员吹响哨子,无数深夜到达江城的乘客们急匆匆地下车。在一众提箱快步行走的人中,林蔓的目光停在一个向她大步走来的高大身影上。
狂风大作,火车的绿铁皮被吹得铿锵发响。车子缓缓开动,汽笛凄厉地长鸣。穿过被暴风裹挟的飞雪,男人走到林蔓面前。
借着站台黄亮的光,林蔓仰头看清了一张男人的脸,清俊得略显消瘦,没什么血色。
男人对林蔓彬彬有礼地笑,伸出一只戴黑色皮手套的大手:“你是五钢厂的同志?我是《参考消息》的记者朱明辉。”
第57章 省级优秀标准 一更
林蔓和朱明辉出火车站, 穿过风雪, 走到马路对面。军绿色的吉普车就停在路边。
“这座寺庙?”朱明辉忽然停下脚步。
林蔓刚刚上车, 听见朱明辉的问话,又探出了头看。
路边有座小寺,黄墙红瓦,匾额上书“清净寺”。
林蔓看朱明辉对小寺感兴趣, 便介绍道:“解放前,这里最大的寺庙就是‘清净寺’,方圆百里的香客信众都来这里, 香火很旺。解放以后,政府要在这里修建火车站, 征用了这块地方。方丈非常配合,主动遣散众僧人。为了表彰方丈的支持, 政府又特批了一小块地方, 许方丈建寺容身。现在, 寺里只有方丈和两个小沙弥。”
朱明辉仰看寺牌, 若有所思,双手合十了下, 喃喃了一句。风很大, 朱明辉的话,林蔓听得模糊,只勉强辨出其中的几个字。
“……六根清净方为道……”
“朱同志不是dang员?”待朱明辉上车,车子开动起来后,林蔓随口问道。
朱明辉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林蔓道:“dang员可都是无神论者。”
朱明辉明白了, 林蔓疑惑的是他对寺庙表现出的虔诚。他轻笑了一下:“我当然是dang员,只不过母亲笃信这个,所以习惯了。”
车子开到江南渡口,有摆渡船等在码头。车子径直开上摆渡船。摆渡船驶上江面,迎着对岸的引航灯乘风破浪。当船最终靠上江北码头时,吉普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雨刮器左摇右摆,积雪掉落,前路明晰了,车子立刻发动引擎,又行驶起来。它开下了码头,径直进入五钢厂的厂区,驶过三四条大路、七八条小路,绕过乌漆麻黑一片的平房区,最终停在一座绿漆墙的招待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