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士铮自然否认,并说端木青可以为自己作证。
夭夭一直没有看到端木青,心中正在忐忑,没想到他却是从大堂侧面的隔间里出来的,看来他早就到了,并且刑部的人还安排他在隔间等着。
审案的大堂外有很多围观的百姓,端木青一出来,众人一片哗然,实在是他名声太大,多少人想要请他看诊都没有门路。本来众人觉得老太太状告亲生儿子,那定然是儿子犯了大错,母亲又大义灭亲,可现在看到神医为陶士铮作证,众人心中顿时动摇起来。
端木青站在堂中,不卑不亢地将当日的情形讲了一遍,“我进陶府之时,正是与黄侍郎同时进门,之后我就去了陶士铮的院子,那时他双腿上绑着夹板,根本没办法走动,我亲手给他拆了夹板,一直到我离开,他始终同我在一起。离开之时,还没有出院子,刑部的人就来抓捕陶士铮,说他杀了黄侍郎。”
众人议论纷纷,一个是陶士铮的母亲,说他杀了人,一个是鼎鼎有名的大神医,说他没有时间去杀人。众人有的说应该相信老太太,毕竟做母亲的怎么可能诬告儿子,有的说神医肯定不会说谎,毕竟有谁能够收买神医呢。
刑部审案自然不会只听人证怎么说,他们有自己的人去查案,当下,坐在上首的尚书唤了负责此案的主事过来。
陶士荣一见此人并非是收了他银子的那个主事,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主事为什么突然换人了?
他之前把家里的全部银子都用来打点刑部上下,可尚书他见不到,左右侍郎也不听他说话,只找到了负责查办此案的刑部主事,银子全花在这个主事和他手下身上,原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一升堂,来的主事根本就不是他贿赂好的那个。
那主事三十来岁,看起来很是精干,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属下经过调查,发现当日是陶府二老爷陶士荣先去黄府找了黄侍郎,陶士荣是工部主事,乃是黄侍郎的下属。”
他抬手一指神色惶惶的陶士荣,“就是这位。据黄侍郎身边长随说,陶士荣以家中有两罐极品雀舌为由,死缠烂打反复劝说,将黄侍郎邀请到了陶府,此事由黄府中仆从作证。”
陶士荣一阵心惊肉跳,不由得插嘴道:“就算是我请了黄侍郎到陶府,也不过是为了工部公务上的事情,这并不能说明黄侍郎之死同我有关!”
那主事道:“黄侍郎死的场所,是陶士荣院子中的花厅,如果是陶士铮与黄侍郎饮酒,为何不在自己的院子?那陶士荣当时又在哪里?陶士铮原本是总旗,乃是武官,与工部素无来往,据查,他并不认识黄侍郎,私下更是毫无往来。”
陶士荣辩解道:“我刚好有事离开,所以才拜托陶士铮替我陪黄侍郎饮酒。”
刑部主事不慌不忙,“案发之后的现场属下亲自去勘察过,据陶府老太太和陶士荣所言,那现场没有任何人动过。”
听他这么一说,陶士荣凝目看去,觉得此人确实眼熟,依稀就是老太太告状之后刑部派来调查现场的人,那时此人并不是主事。
刑部主事道:“黄侍郎死在一张黄梨木圆桌旁,桌布被扯掉,桌上的杯盘碗盏都掉落在地上,黄侍郎摔倒在地,头部正好砸在一个破碎的茶壶上,碎瓷片刺中了他的太阳穴,导致黄侍郎当场死亡。”
“圆桌旁共有四把椅子,正好将圆桌围起。其中两把摆放整齐,椅子前端紧贴圆桌,显然是没有人坐过。另外两把椅子离开圆桌约半尺远,略微歪斜,显然是有人坐在椅子上并起身离开。”
“陶士铮双腿是在几年前受伤,他没办法站起来。属下查完现场,又去了陶士铮的院子,那时他刚刚被带走。属下在屋中发现了陶士铮固定双腿的夹板,夹板上尚有未干的汗渍。”
“按照老太太来刑部报案,刑部派人过去抓捕的时间来计算,大约是半个时辰。如果案发时陶士铮已经除掉了夹板,即便不算他同黄侍郎饮酒的时间,那夹板上也不可能留有汗渍未干。”
“所以,黄侍郎死的时候,陶士铮双腿上的夹板还没有拆除。”
“一个双腿不能站立的人,他不可能起身离开椅子,如果是有人抱他离开,那椅子必然会离开桌子很远,不能只有半尺。”
“所以,当时坐在桌边同黄侍郎饮酒的人,并不是陶士铮。”
“而且,黄侍郎头部的血流到地上,那血迹上留了一个脚印,显然是有人上前查看。从脚印踩过的痕迹来看,那是黄侍郎刚刚撞伤血迹十分新鲜之时留下的,因为那脚印踩过之后,又有鲜血流过脚印处。”
“一个双腿不能站立之人,无法留下那样的脚印。”
“更何况,那脚印的大小与陶士铮的脚并不相符,倒是与陶士荣的脚一般大小。”
陶老太太脸色惨白满头冷汗,陶士荣一脸惊惧两股颤颤。
第53章
刑部主事朗声道:“陶士铮的院子在陶府边缘, 离陶士荣待客的花厅隔着一片花园, 据花园中的花匠和负责洒扫的下人所言, 他们当日并未看到陶士铮经过,不管是被人抬着还是抱着或者背着,都没有经过花园。”
“至于那日在花厅服侍的陶府下人, 属下已经将他们召来了。”
陶士荣脸色一变,他一大早就来了刑部等着, 没想到后面刑部竟然又派人去了陶府。虽然那些都是陶府的下人, 他已经叮嘱过威胁过, 若是在陶府他们估计不敢乱说,可到了这刑部大堂那就未必了。
从这位主事出来, 陶士荣见他原本贿赂的主事换了人,就有了大难临头之感,现在再看几个仆从战战兢兢被带上来的样子,顿时汗如雨下, 两股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果然,几个仆从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两旁衙役威武赫赫,台上坐着的可是当朝尚书, 根本就没等用刑, 全都稀里哗啦地招了。
当日是陶士荣宴请黄侍郎,陶士铮根本就没有来过花厅。
他们听到了杯盘碗盏落地打碎的声音, 后来陶士荣就急匆匆走了,再接着就是刑部来人勘察现场。
陶士荣和老太太瘫倒在地上。完了, 陶士荣必死无疑!
夭夭和陶锦熙握着手,彼此看了一眼,眸中都是激动和畅快,江若婉安抚地摸了摸一双儿女的脑袋。
审到这里,一切已经真相大白,门口的百姓议论纷纷,天下竟然有如此偏心的母亲,幺儿失手杀人,母亲竟然诬告大儿,想让大的给小的顶罪,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有那知道点消息的人说道:“不止如此呢,听说昨天陶老太太还去了族里,撺掇着把陶士铮给除族了,说是怕族里有个杀害朝廷命官的凶手对整个陶氏一族名声不利。”
陶士铮看了看面无人色的老太太,考虑着该如何将老太太谋害先妻的事说出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那个与老太太串通的稳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他尚在斟酌言辞,就听刑部主事道:“禀大人,属下在调查此案过程中,还发现了另外一件涉及到人命之事。”
围观的百姓齐齐安静下来,难道除了黄侍郎,这陶士荣还杀了别人?
刑部尚书早已知道是什么事,这是陶士铮关进来当天,他的女儿探望过他之后,皇上派人来吩咐他们一并查清的。他拍了一下惊堂木,“何事?如实禀来。”
“九年前,陶士铮的先妻临产,陶老太太与稳婆串通,谋害了陶士铮的先妻,致使其艰难生下孩子后出血过多而死。”
围观百姓一片哗然,原来老太太不只是偏爱幺儿,她是与大儿子有仇吧?趁着儿媳妇生产的时候下毒手,不光是想要儿媳妇的命,恐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只是侥幸逃过一劫,差点就一尸两命了。
陶士铮惊讶地看了看女儿,夭夭也是一脸疑惑,轻轻摇头,这件事没有人来问过她。
陶士铮略微一想,那天女儿说起此事的时候,金吾卫指挥使罗大人就站在不远处,想必是他听到了女儿说的话后又转述给皇上,皇上想给女儿出气,就让刑部顺手把这件事给一并查了?
只是……皇上这样关心体贴女儿,到底是好是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