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大长公主的口吻比往日还严厉许多,是以端王妃在一旁沉默不语。她了解自己母亲的脾性,虽然平日不会轻易动怒,但一旦发怒了却是不会轻易罢休,后果很严重。
曹氏的脸色微微一白,但依旧低声抗辩着:“妾身是查到了有一些眉目了,所以这才抓了这个贱婢来审问,本来想审出个大概才通知五姑娘,没承想五姑娘消息这般灵通,却是自己跑来要人了。”
惜夏在一旁看着,心里感叹这曹氏的修为还真是高,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这般强。被她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好心地审问落秋,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原本这样一件小事却给傅采蕴跑过来闹大了,而自己不过是一片好意罢了。
她还当所有人都像端王妃这般好糊弄呢。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文昌大长公主显然已经怒火中烧,她陡然提高音量,吓得曹氏立马闭上了嘴。文昌大长公主既是公主又是婆母,无论哪个身份都能完全压制住曹氏。
见此情状,端王妃不得不开口劝道:“娘,别为了这么些琐碎事气坏了身子。”
端王妃虽然与曹氏亲近,也相信她的话,但此时也不免生了疑虑,难道文昌大长公主真的对傅采蕴这般相信,溺爱至此?其实对于傅采蕴的婢子的事,端王妃也是一知半解。但因为这件事是曹氏操办的,她说什么端王妃也跟着信了。反正她已然形成了一种傅采蕴表里不一的印象,她的婢子犯了事,不过是加深了端王妃的印象罢了。
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非这么简单。
她虽然相信了曹氏,但也是个明理的,是非曲折她在心里也默默计量着。正是因为她明大义懂礼法,才得到端王与董太妃的敬重,才在封地过得顺风顺水。
可能是这优厚的王妃生活,已经让她的内心有些蒙蔽了,难道她已经开始不辨是非?
“琐碎事?这怎么算是琐碎事!她不仅是要了人家姑娘家的命,还要毁了蕴儿的名誉!”文昌大长公主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白瓷碎了一地,却没有人有闲情去在意。“你与蕴儿不对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难道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么!下药的事,蕴儿为了保存你的名声也同时为了保存国公府的名声,没有宣扬出去一个字儿。倒是你,都多大的一个人了还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曹氏听着听着,脸色已然苍白如纸。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妾身知道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峰回路转
文昌大长公主见曹氏跪倒在地,竟是丝毫也不动容。这么愚蠢的女人,只让她跪下倒是便宜了她!傅卓琛与傅采蕴对曹氏的暗示,还有她对曹氏的处罚,文昌大长公主以为曹氏已经知道错了,往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谁知她竟然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种恃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以为自己有多么不可一世,仗着一点小聪明就想在后宅兴风作浪之人,文昌大长公主最是不齿。
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自己犯下了这么多的事,还这么不知好歹,非逼着人将所有的丑事抖出,这才后悔莫及!
如若曹氏不是闹的这么一出,想要将傅采蕴的贴身近婢往死了整,顺带弄点罪名到傅采蕴身上让她不得安生,文昌大长公主还真的不打算来给她秋后算账。她确实是个好颜面的人,希望英国公府能够一派和睦,和和美美,各房都安分守己,弟兄团结,孝悌忠义,一心为国,文昌大长公主就别无所求了。
要坏一个家族的名声很容易,但要重振名声却非易事。英国公府的远播在外的佳名,要守着又哪里是一件易事?要看好这么一家子,保住英国公府与文昌大长公主府的名声,这又岂是一件容易的活儿?
被曹氏闹出的这么些家丑,原来文昌大长公主是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惜曹氏却拿她这份心当作挡箭牌,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挑战她的底线。终于激得文昌大长公主来秋后算账了。
她虽想尽力将这些事压下,但这一方面便宜了曹氏,还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另一方面倒是委屈了傅采蕴和大房。
而且曹氏这榆木脑子,不见棺材不落泪,真的要人将事情捅开了,才知道后怕。她还以为自己会为了保住英国公府的美名而忍气吞声呢?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
事已至此,文昌大长公主也不再留情了。她不能再让傅采蕴和大房受这些不必要的委屈,没有必要要她们退让以此来鼓励那个蠢货再去做蠢事!
“你现在知道错了?你一个长辈,欺侮一个晚辈时怎么就不知道错了?你这样害自己的大嫂怎么就不知道错了?现在你才知道错了,未免晚矣!”
曹氏顿时吓得面如死灰,连忙给文昌大长公主磕头。一旁的端王妃也不由得脸色变得很难看。给兄嫂下药?难道甄氏的病……是曹氏所害?端王妃顿时一阵寒心,原来真正在她面前掩盖真面目的不是傅采蕴,而是曹氏。
“四婶娘,”傅采蕴站在曹氏身后,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采蕴自问没有做什么对不住你和六妹妹的事,为何四婶娘要三番四次地与我过不去?若是四婶娘恼采蕴错认了婶娘,采蕴给四婶娘道歉。采蕴不过是无心之失,还望四婶娘能够放下对采蕴的成见。”
傅采蕴的话语虽然平淡,但那杀伤力却是不弱。她这样在溪菊院,文昌大长公主与端王妃面前质问自己,真是让曹氏无地自容。配上她那沉下脸时候的冷冰冰的模样,更是让人难以忽视。
若是真正能够让人揪住傅采蕴做错的对不起曹氏的事,恐怕也就只有傅采蕴来到英国公府那日误将曹氏当成了陈氏。在旁人看来,若曹氏因为这么些小事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傅采蕴寻麻烦,那她往后该如何在这国公府待下去?
这心眼气度,真是小得令人发指。即便是搁在端王妃面前,恐怕也不会站在她这边。曹氏悄悄地瞥着端王妃,想要向她求助,谁知端王妃却一直没有将目光转过来。
“你刁难后辈,挑唆姑子,欺骗婆母,疏离国公府的和睦,不敬不孝,简直就是这英国公府里头的搅事精!我留你到今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曹氏听到文昌大长公主震怒下的一番话,脸色颓唐,如丧考妣。她将头都磕破了也浑然不知,只让鲜血在额头上缓缓流下,面目甚是狰狞可怖。
她愣愣地看着文昌大长公主,双眼木木地望着她,连求饶的话都忘记了说。
“祖母,求祖母饶过我娘吧!”傅采菡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匆匆赶来。一走到院前便听到文昌大长公主这让人晴天霹雳的话来,立马小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祖母开恩,别赶我娘走!”傅采菡知道曹氏此番来找傅采蕴麻烦也不过是为了给她出出气而已。端王世子与他人定了亲,傅采菡也是抑郁了好些日子。但现在曹氏不过是想惩罚一下傅采蕴的一个丫鬟出出气,顺便下一下傅采蕴的脸面而已,文昌大长公主这便将事情上升得如此严重的地步?
事情峰回路转得简直让傅采菡无法接受!
另一边厢的端王妃与傅采蕴也是怔住了。傅采蕴没有想到,文昌大长公主竟然会放出这样的狠话,跟在她面前那慈爱的祖母的形象好似有些相悖了。
难不成文昌大长公主平日不发威,这么突然一爆发起来……竟是狠下心不要了这个四儿媳妇?
“菡儿!谁让你到这儿来!菡儿……我可怜的闺女……”曹氏望着自己的女儿,傅采菡见到母亲竟然如此狼狈不堪,又气又恨,却也是伤心不已。她上前几步扑到曹氏的怀中,两母女搂着就嘤嘤地啼哭起来。
端王妃虽然也终于明白了曹氏不择手段的可怕,但见到曹氏与傅采菡两母女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便在一旁轻轻劝道:“娘,四弟妹虽然手段是恶劣了些,但毕竟没有危及大嫂的性命。她与四弟的儿女尚小,若是这样贸贸然走了只怕这溪菊院便是一团乱了……”
“一团乱?你看驸马府何曾一团乱了?蕴儿跟林儿不也好端端的?”文昌大长公主看似并不动容。
谁知傅采菡不仅自己来了,还招奶娘带来她年幼的妹妹和弟弟,傅采菡带着他们一同走到文昌大长公主跟前哭闹。她知道文昌大长公主虽然不喜自己的娘,但对着这些嫡孙总归是喜欢的。
溪菊院顿时闹哄哄的,一团混乱。
傅采蕴见到此情此景,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一团乱麻。诚然,文昌大长公主是她请来的,她的本意是想要保住落秋,不要让她无端受屈。
可事情的发展,也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了。看着眼前个个跟泪人儿似的四房,曹氏的脸上血泪纵横,狰狞可怕。傅采菡则是梨花带雨,声泪俱下,两个年幼的弟妹抽泣哽噎。虽然云姑和几个仆妇已经将小少爷小姑娘们拉开了,但小孩子的啼哭声依然尖利。
傅采蕴注意到,看到孙子孙女们哭得凄凉,文昌大长公主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但她贵为一国的大长公主,国公府分位最高的人,说出去的话,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傅采蕴又扭过头看了看自己隔了房的弟妹,又联想起自己与哥哥,没有亲娘在一边照顾的日子傅采蕴最是清楚不过了。
“祖母,”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着的傅采蕴突然发话,让傅采菡同曹氏的哭声俱是一顿,院内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了傅采蕴。“采蕴相信四婶娘并非真的想同采蕴这个晚辈计较什么。不过是被旁人挑唆了,一时糊涂罢了。”
其实曹氏与傅采菡不喜欢自己,傅采蕴也并非全然找不到原因。自从她一来,就一直得到文昌大长公主的宠爱,将傅采菡的这份恩宠给分薄了甚至给抢过去了,傅采菡对自己很容易就生出不忿。曹氏也自然不喜欢自己将傅采菡给比下去了。
傅采蕴这番话很明显就是在给曹氏铺下台阶了,文昌大长公主又怎会听不出来。“难道你还知道,是谁挑唆了你的四婶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