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贾赦怒道,昨日收到邢夫人家书,心内抑郁,乃至半夜才能合眼,今日一早,天还没大亮,便又被聒噪醒来。
“老爷,快起来。金彩两口子替老太太藏了好些好东西在库房里呢。想来老太太存在府里的东西,等老太太百年之后,多半要留给珠大哥、宝玉,咱们沾不到边。 如今,咱们先将这老宅里扣下来。老太太是悄悄把东西运过来的,便是丢了东西,她也没处声张。”贾琏看贾赦还没清醒,先拿着帕子放他脸上后隔着帕子在他脸上 拍了一拍,又端来早准备好的浓茶递给他喝了醒神。
虽没确凿证据证明库房里有东西,但贾琏想赌一赌,倘若那库房里当真没有东西,贾赦还能打死他不成?倘若库房里有东西,凭着他如今的能耐,想不惊动贾赦凭着自己一己之力将东西拿走,也要费上好大力气。
如此,不如先叫贾赦充大头。
贾赦接过贾琏递过来的茶碗,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沉吟一番,才问:“可属实?你从哪里听来的?”
“老爷只管听我的就是,我昨儿个不过这么一想,试探了金彩两口子,果然如此。老爷赶紧地起床。咱们借口库房里来了贼,再借口贼兴许是内贼,不许看守老宅 的金彩一伙人插手,只咱们的人将库房里翻个遍,悄悄地把东西搬出来。回头来了兴致,就拿着监管不力,将看守老宅的人,换成咱们的人。”贾琏从贾赦手中接过 茶碗,将茶碗放在床边小几上,又拿着手隔着香囊袋子摩挲里头的玉,暗叹不求警幻仙子教导他云雨之事,但求警幻仙子保佑他发大财。
贾赦想着贾母的私房,不再多问,连忙起身匆匆穿了衣裳,便与贾琏向西边院库房去。
秋雾正浓,浓雾中,贾赦打了个喷嚏,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玳瑁鼻烟壶,在鼻子下嗅了嗅。
贾琏一边叫人四下里喧嚷昨晚上这边有贼,一边叫人去薛家传话,就说今日府内有事耽误,无暇见薛蟠。
略等了等,金彩两口子披着衣裳便匆忙来了。
看他们两口子这样慌张,贾琏有两分肯定库房里除了旧家具物件还藏着好东西。
金彩两口子见不独贾琏,就连贾赦也在,当即上前问好。
“怎惊动了大老爷?大老爷、二爷且回去歇着,府里多年没招过贼,定是有人听见了夜猫子叫,以讹传讹,传出这瞎话来。”金彩提心吊胆地道。
贾琏背着人,站在贾赦身后暗暗扯他袖子。
贾赦立时道:“见到有飞贼进来的不只是一个两个,一句以讹传讹,怎能服人?快些拿了账册来,把库房里的东西一一抬出来对一对,没少就是皆大欢喜的好事,若少了,那飞贼也太不将我们爷两放在眼中。必要将他抓住拷打,我们爷两才能咽下这口气。”
“大老爷,库房里都是些要腐朽的老东西,就算来了飞贼,那飞贼掀开瓦片看一眼,也就走了。”金彩笑道。
“胡言乱语!那些都是祖上用过的东西,便化成了齑粉,也终归染过祖宗的血泪,岂能这么大而化之地放过?”贾琏当下不轻不重地道:“瞧着金大叔不肯叫人开门,倒像是知道是谁干的,有心袒护那人。”
“二爷这话可要了小的的命了,小的们一心为主子们看屋子,怎敢当着主子的面扯谎?”金彩家的忙道。
“老爷,据我说,金大叔、金大婶这模样,倒像是当真知道是谁干的。咱们不如将这府里的人都撵出去,好好对着账册数一数库房里的东西,若东西没少罢了,若 少了,不管金大叔、金大婶知不知情,他们都休想摆脱干系。”贾琏眯着眼,紧紧地盯着金彩,又对赵天梁、赵天栋兄弟道:“速速随着金大叔去取账册、钥匙。这 门锁少说也用上几十年了,里头早朽烂了,若是寻不来钥匙,砸了也成。”
赵天梁、赵天栋强忍着哈欠,睁大酸涩的双眼,当下又催着金彩去拿账簿、钥匙。
“……当家的,就给大老爷、二爷开了门就是。”金彩家的琢磨着翻个半日,以传言中贾赦父子不成大器的性情看,他们父子必会灰心丧气地放弃,毕竟,库房里堆得满满当当,不是一日半日就能清理干净的,一再推诿,反而惹人生疑,况且琏二爷都说了,若不开门,就要砸锁。
“快去快回。”贾赦催促道。
“哎。”
须臾,金彩夫妇便将账册、钥匙送来,贾赦依贾琏所说,将原本看守屋子的人都撵了出去,只叫他们的人在前后看住库房院子。
只见这院子里正面是五间上房,后面又有两所小楼,小楼旁还有退步三间,前前后后算起来,也有几十间屋子。
金彩拿着钥匙,就要先开上房房门。
“且慢。”贾琏摩挲着下巴,将贾赦的性子想了一想,只觉得贾赦见钱眼开,听说有贾母私房在这边,就立时跟着他过来;若连连搜了五六间还见不到钱财,贾赦 必定会心浮气躁、暴跳如雷追着他打,到时候他只顾着从贾赦手下逃命,哪里还有功夫去管其他屋子的事。如此,也就给了金彩两口子将贾母的私房转移的机会。
金彩两口子看守贾家老宅多年,他们二人若将钱财转移开,他一准绞尽脑汁,也猜不到他们能将钱财藏在哪个地方。因此,他需要分秒必争,先把贾赦稳住。
“何处最阴凉通风?”贾琏问,贾母的品味是有目共睹的,虽年老了,喜欢些庸俗的虚热闹,到底是簪缨之族出来的贵女,她的私藏中,必定有些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那些字画不是寻常之物,收藏之处,要求甚高。
哗啦一声,金彩已经将正房的门打开了,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堆笑道:“这院子里建造时,就是拿来做库房的,哪间屋子都干燥得很。”
“并未问你干燥不干燥,你且将各个屋子里装的是什么说一说。”贾琏将眼睛盯在两座小楼中西边那一座上,推敲着那小楼的阴面,是个存放古玩字画的上等地方。
“回二爷,各屋子里,装的都是家具物什,最最值钱的,就是几架先老太太陪嫁过来的大床。可那床不知放了多少年,怕如今也不值个什么。再有其他的,往年都运回……京城去了。”金彩家的看贾琏一直往西小楼看,脸色不禁煞白,不解这么多屋子,贾琏怎一眼就盯上了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