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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捉虫)

吴德哪曾把萧老爷看在眼里, 依他来看, 这萧老爷不过就是个有点子臭钱的下等人, 低贱,卑微,根本就不配和他这样的读书人说话。

可就是这个下贱人, 竟敢叫他的仆人来抓他,吴德顿时愤怒到了极致, 涨红了脸大骂道:“你敢!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你不要命了!”

萧老爷轻蔑一笑:“不过就是个童生罢了, 还真当自己是个大爷了不成?可笑!”手一收,那帘子就跟着落了下来。

林榕不提防吴德竟是如此没用, 也没想到,这么些年不见,这萧老爷竟是愈发的气盛了,这吴德也是功名在身的人, 可他竟是半点也不忌讳了,说抓起来就抓起来了。

因着不想被萧老爷瞧去了踪影,林榕也不上前,只远远看着吴德大呼小叫的被带走后, 把眼睛眯了眯, 便远远地跟着那一行人,往嵩阳城的衙门里去了。

这吴德虽是没用, 可眼下,却也没有另一个比他更合适和萧老爷打交道的人了, 便先救了他出来又再说。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是个童生罢了,刘县令还不放在眼里的。这边儿收了萧老爷的银子,那边儿就把吴德收押进了监牢里。

这才叫人把那萧家的管家送了出去,便有官差走了过来,小声道:“老爷,外头有个自称是碧溪镇洪县令女婿的人,要面见大人。“刘县令蓦然一震,碧溪镇的洪县令,那可是个惹不得的大人物呢!于是忙说道:“快把人请了进来。”

于是,林榕以洪初元女婿祁念萧的身份,将被关入监牢,正大喊大闹的吴德给救了出来。

在监牢里头走了一遭,吴德把萧老爷给恨得要死,见得林榕的面,便先是恶狠狠骂了一句:“我再不能饶了那老狗的性命的。”

林榕不动声色,只在脸上带着软软的歉笑:“吴德兄休要动怒,这事儿原就不干吴德兄的事,既是吴德兄好容易出来了,还是回家去,好好和嫂夫人过日子才是,至于我这事儿,便不必再管了。”

想起小龙氏每日里哭哭啼啼满脸哀怨的样子,吴德便气不打一处来,那贱人,便是她不说,他心里却也有数,那贱人是羡慕她那嫁去萧家的姐姐的。嫌贫爱富的贱妇!

吴德眼睛一翻,满脸煞气:“看林榕小弟这话说的,咱们兄弟俩还分什么彼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事儿啊,我管定了。”

萧淑云从朝和县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在此期间,吴德和萧老爷频频在街道上相见,那吴德每每口出狂言,把个萧老爷气得不行。想要发作,却又心有忌讳,发作不得,于是没过几日,便头风发作,躺在床上,下不得地去。

而吴德却以为萧老爷是怕了他,于是更加得意猖狂,堵在萧府的门口儿,摆了桌子,放了文房四宝,一面喋喋不休地骂萧家门风差,养的女儿是个朝秦暮楚的杨花性子,一面还要作诗几首,以表心中之愤慨嫌恶。

萧太太躲在家里耐不住了,这败坏的可都是她女儿的名声,她原本还打算着,给她的云娘再寻一门儿好亲事的,这么一闹,好的人家哪个还能瞧得上云娘去。

于是,萧太太便在萧老爷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问那萧老爷,不过区区一个童生罢了,往日里那么多银子孝敬上去,为何这时候,便没人愿意为自己家撑腰做主了?

萧老爷却是有苦难说。

那吴德前脚出了大牢,后脚,那刘县令就叫人把银子给悄悄儿退了回来。因着素日里萧老爷从来不少刘县令的孝敬,故而刘县令叫人给他捎了一句话,只说,这吴德的背后,有个惹不得的大人物,叫萧老爷忍着点,不过是个只能过点儿嘴皮子瘾的小人罢了,不必一般见识。

到了萧老爷这岁数,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忍过,那吴德还惹不得他动怒,只是,这是人皆有软肋,萧老爷的软肋,便是他的这几个骨血。尤其这个大女儿,每每想起她和离归家来,他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得很。

当初,若不是他一心一意的,非要把女儿嫁去什么书香世家,想着沾点书香味儿,也好养出个没有铜臭味儿的外孙儿来,可结果呢,满是书香味儿的外孙儿没影子,却是把女儿推进了火坑里。

萧老爷想发作,可他受了刘县令的提点,不敢轻举妄动,又想要软下身段去拉拢了吴德,按下了这事儿,却又咽不下这口气,这般不上不下的僵持着,再听着吴德在外头每日里不间歇的叫骂,萧家全家上下,一时间,真真是愁云惨淡。

小龙氏坐在龙氏的屋子里,听龙氏把她那大姑子萧淑云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后,顿时怒目圆瞪,气得落了两行泪出来。

“我命好苦,嫁得这样的男人,真是上辈子做了孽了。”小龙氏猛地闭上眼,伸手抹去了眼泪,再睁开眼,目光冷漠却又坚定,看着龙氏道:“姐姐,我要和吴德和离。”

那日小龙氏一怒之下离开了吴家后,就来了她姐姐龙氏这里。龙氏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那告密的人怎么会是她妹妹,于是等她情绪平稳后,便问了她。

小龙氏一听就是满心满肺的怒火,气道:“哪里会是我,是三丫那死丫头说的。“又冷笑道:“那丫头也是个憨的,家里头都穷成那样子了,她竟还想着爬那吴德的床。前阵子吴德缺钱花,就把她卖了,也不知道卖去了哪里。我气她分不清好歹,背叛我,就没管她。总是她自己寻的路,自己作死,我也没法子。”

以往小龙氏都强撑着脸面,便是见了龙氏的面,也不肯说出素日里的苦楚。可这几日,她实在忍不住了,就给龙氏倒了个彻底。

龙氏这几天本就气得不行,见妹妹下定了决心,便说道:”这事儿我支持,你等着,我这就写了信捎回家里去,也叫爹看看,他给你选的好女婿,究竟是个什么坏心眼儿的烂东西。“萧淑云归家不久,绿莺便从下人口中,知道了这些日子,整个嵩阳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萧家女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琵琶别抱的事情。顿时气得不行,脚不停歇奔回了房里去,涨红着脸,眼中含泪地看着萧淑云。

萧淑云归家前,和林娇相约好了,以后每月,她都会抽出几日,去朝和县看她,瞧着林娇重新绽开的笑脸,萧淑云心里自然舒坦多了。

她正坐在桌案前,提着笔绘制一张她新想出来的耳坠样式,听得外头廊下急促凌乱的脚步,一抬头,便见帘子被绿莺撩了起来,望见她面带怒容,双眼含泪的模样,不禁疑道:“你这是怎么了?”

绿莺见得萧淑云还是这样一幅身处桃园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拍了拍桌子,先是说了一句:“可是气死我了。”就倒豆子般,把那气死人的事儿给萧淑云说了。

听见吴德这个名字,萧淑云眯起想了片刻,终于想了起来。那时候林榕和她夫妻恩爱,自然的,什么话都说。林榕说,他有一个好友,嘴皮厉害,可惜,就是读书不成。

他都中了秀才了,他却还是童生。他都过了乡试,成了举人了,那吴德,却还是个童生。

“原来是他。”萧淑云搁下笔,心中不是不难过的。

这事儿闹成这模样,必定和那林榕脱不得干系。且不说梦里头的事情,只说这辈子,她都八年不曾和他见过面了。

他呆在那么近的地方,却是不肯回来看看她,如此薄情寡义之辈,为何她还会心软,总是念着那半年多的夫妻情分,想着好聚好散,放过他一把,也让自己好过一些。

萧淑云冷冷看向了窗外,想起才做了那梦的时候,她满心都是想着如何报复了回去。

可后来,一波三折的和离之路,她不管是因着容氏,还是为着旁的,总想着,既是和离了,便将往事尽数忘却,只好好过以后的日子便是。

只可惜,如今这局势,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愿意放过别人,可别人,却是不愿意放过她。

绿莺见的萧淑云只目光冰冷,看着窗子也不言语的模样,又气又急,说道:”娘子要如何做,总该要拿出个章程来不是?我听说,老爷已经被气病了,太太每日里也是哭个不住,那个该死的吴德,每日里还要在萧府的大门外唾骂不休,都引得好些人去旁观呢!“萧淑云一听萧府如今的情形,那冰凉的目光中,又添了几分恨意。

慢慢站起身,萧淑云道:”你叫了人,去宜宾县把山哥儿叫回来。“顿了顿,又说道:”叫人去清河县,把孔家的二少爷也请了来。“等着萧淑云派去的人找到萧明山的时候,萧明山已经收拾好,正要往嵩阳城赶。

早一天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来了信儿,要他赶紧回去。只是宜宾县这里刚好有笔大单子,正是离不开人,他急得焦头烂额,好容易提前把这边儿的事儿先给了了,这就马不停蹄的,往嵩阳城赶了去。

路上,去的人就把吴德的事情和萧明山说了。

萧明山气得不行,骂道:”那个该死的乌龟王八蛋,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下人只知道吴德堵在门口闹个不住,但是为何要闹成这样子,却是不知道,于是摇摇头,只说不知。

萧明山气了一会儿,忽的想起龙氏捎来的家信,说是那回告密的事情,正是吴德做的。脸皮一绷,骂道:”这个穷光蛋,怂货,自己没本事没银子,就瞧不惯咱们萧家有银子,真真是有病。”

等着萧明山去了萧淑云那里,这才知道,吴德之所以闹得这么厉害,不紧紧是因为仇恨他们家有钱,却是他那前姐夫,在背地里搞出的鬼来。

登时气得暴跳如雷,骂道:“我去找他,我要问问他,他那颗心究竟是怎么长的?便是石头,姐姐给他白白守了八年的寡,那也该有点热乎气儿了。这样子败坏姐姐的名声,他的良心叫狗吃了吗?”

孔辙先一步赶了过来,萧淑云之前便把事情先说给了他听,可即便如此,这时候再听萧淑云说了一遍后,他心里头,还是满腔的愤怒,除此之外,就满是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