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容氏见得萧淑云根本无心用饭,干脆也搁了筷子,叹了口气,说道:“他不肯。”

萧淑云脸上的表情一凝,立时柳眉倒竖,扶着桌子就站起身来,恼道:“他都另娶妻室生了孩子,为何还不肯放我离去?”顿了下,震惊道:“莫非他也是盯上了我的嫁妆,怕得和离书给我,我要问他们要嫁妆不成?”

容氏摇头:“不,不是为的这个。”她示意萧淑云坐下,叹道:“他只是舍不得你离开林家,怕得你走了,再另嫁他人。”

萧淑云一声冷笑破唇而出,怕得她另嫁他人?那他呢,早早不就娶了新嫁娘,还生了孩子。更不必提,这么些年过去了,他明明还活着,可曾回来看过她半眼。

容氏见得萧淑云气得脸皮子涨红,胸前起起伏伏,一副气急败坏到说不出话的模样,伸手握住萧淑云用力抠住了桌面的手,满面怜惜,温声安慰道:“不要气,你放心,和离这事儿,伯母定会助你一臂之力,不会叫你在林家,继续做个活死人的。”

听得容氏这番话,再见她满目怜爱地看着自己的模样,萧淑云没忍住,终究还是落了两滴泪出来。忙抬起手擦了去,眼眶红红,含泪笑道:“大伯母的恩德,云娘再不会忘记的。”

容氏怜惜地看着萧淑云,心中充满了遗憾和难过。

分明榕哥儿也是待这孩子一片真心,分明这孩子也是个守贞如玉的痴心女子,可惜真心真意,终究是被这世事无常的命运给辜负了。

“他不肯便罢了,总是林家这里,早就当他是个死人了。”容氏想起林榕那夜里癫狂狰狞的模样,收敛了心中无谓的感慨,同萧淑云说道:“就让二太太代替她儿子,写了这封休书吧!”

不管是谁执笔写的,只要是能让她和林家彻底没了关系,萧淑云就愿意。

见得萧淑云的脸皮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容氏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吃罢,再不吃,就要凉了。”

萧淑云却还是无心吃饭,殷切地看着容氏,略显羞惭,很是难为情地小声说道:“云娘这里还有件事情,要央求大伯母呢!”

容氏收回了要拿筷子的手,笑了笑:“说罢!”

萧淑云在心里攒了攒气儿,然后郑重道:“是关于林娇的事情。”

容氏一怔,林娇?那孩子好端端的,会有什么事呢?点点头:“你说。”

萧淑云面上忧虑重重,很是酸楚地说道:“大伯母知道,林娇是个女孩子,我婆婆她,其实很不喜欢林娇的。对待她,素日里也是不闻不问,极是冷淡。虽是个千金小姐,若不是我盯得紧,只怕那些眼里头没主子没天理的下人,也不知道暗地里,要把她磋磨成什么样子呢!”

第022章

萧淑云有这种担心,却并非是无中生有,自寻烦恼。

那时候,林娇才刚出生,而林家的所有人,包括萧淑云自己,也都认定并且接受了,林榕已经死在外头的这个事实。

萧淑云虽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在林家,做个贞节妇人,可她膝下空虚,也没个继承,日子到底寂寞难过了些。林娇的出生,自然而言的,就引起了萧淑云的格外留意。

“婆婆她嫌弃娇娇是个女孩子,从一出生,就扔给了乳母,什么也不过问。那乳母见得婆婆对娇娇不在意,一来二去,便生了懈怠之心。”

“若不是我常去,偶然间发现了,那小小的人儿身上,那么细嫩的皮子,却是被她那乳母,因着娇娇夜里肚饿啼哭,扰了那乳母的安眠,便把孩子的身上,拧得一块儿青一块儿紫。当时我看到了,心里实在是又心疼又难过。我不敢去想,若不是我留意到了,那孩子她,以后还要受得多少的罪。”

直到现在,萧淑云一想起那时候林娇身上的那些青紫印子,心里头还是揪心得厉害,嘴中说着,眼圈便忍不住红了。

“虽则后头婆婆也把那乳母给辞退了,重新又找了一个来。可我想着,原来的那个乳母,起先也是个好的,不过就是因着婆婆的冷漠无视,才敢对娇娇下了狠手。于是我便求了婆婆,从此将娇娇养在了我的身边儿。”

容氏自来知道,祁氏偏爱林松,不喜林榕,却是不清楚,她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竟也是这般冷漠无情。

摇摇头,叹了叹气,容氏疑惑地看着萧淑云:“你是知道的,我和她早已交恶,她又是林娇的母亲,就算是我愿意照看林娇,她不肯,只怕我也是无能为力。”

萧淑云见得容氏如此说,忙笑道:“我有法子的,只要大伯母愿意,我便能让婆婆她同意,让伯母来养育林娇。若是有了伯母的照看,我便是离了林家,也能终于放下了心来。”

容氏自来喜爱小孩子,虽是祁氏的女儿,可在她心里,却并没有半丝厌恶之情,笑道:“既是有法子,且说来听听看。”

萧淑云见得容氏竟是肯,不觉欣喜若狂,忙将自己的法子,说了给容氏听。

而西院儿祁氏的屋子里,丫头把萧淑云又去了东院儿的消息说给了祁氏听后,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门去,留下祁氏和高嬷嬷,俱是满脸阴云,十分不快。

“我便知道,必定是东院儿那个贱人暗地里挑唆的。想那萧氏嫁进林家八年有余,自来是个蠢傻憨呆的,一向又乖顺听话,怎会忽然间就犯了拧劲儿,处处叫人看着别扭不快,还敢问我要嫁妆,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高嬷嬷上回被萧淑云打了脸,如今心里头还恨得直冒毒水儿,见得祁氏眼冒狠光,心里一黑,就咬着牙根儿阴恻恻道:“依着老奴说,倒不如叫那萧氏一命呜呼最是便宜。她死了,她的嫁妆自然都是太太的了,到时候往林家祖坟里一埋,便是萧家人都来了,也要不回那嫁妆去!”又伸手朝东边儿指了指:“便是那边儿那位,太太也不必担心。这世间自有那种叫人死的神鬼不知的毒。药,便是县衙里的仵作来了,也是不怕的。太太又何必惧怕她!”

祁氏摆摆手,不耐道:“你这法子不成。”又续道:“你当我看那女人不碍眼?早在知道榕哥儿被洪家千金瞧上了后,我便有心断了那女人的活路。想着万一以后榕哥儿那里瞒不住了,总是萧氏已死,便是洪家不快,恼一阵子便也罢了,反正孩子都生了,总是要过日子不是。”

“可惜榕哥儿那孩子,我倒是没瞧出来,还是个痴情的种子。和我说什么,家中的萧氏,必须得给他全须全尾的留着,不许她改了嫁,得好好在林家守着,他才肯去洪家做上门女婿,给松哥儿铺路搭桥。不然,他必定不肯依从。我心里生气,可又能如何?为了松哥儿的前程,我也只能答应不是?”

高嬷嬷干瘪的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来,低声道:“太太可是糊涂了,那时候是什么情形,如今又是什么情形,早就是今非昔比了。太太竟害怕大爷舍不得那女人,可不是笑话?”

祁氏眼中精光一闪,忙说道:“你细说来听听。”

高嬷嬷阴笑道:“那时候大爷和那女人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自是舍不得。可这都八年了,那边儿孩子都有了。老奴听人讲,洪家的那位大奶奶,长得也是貌美如花。这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不定大爷他,早就把家里这位给忘了呢!只太太还巴巴儿记着,留着那女人在眼前碍眼。”

祁氏眉心一舒,不觉笑了起来:“还是嬷嬷想得透彻,这男人嘛,便是长情,也不过三年无载的,就已经是了不得了。细想来,榕哥儿那里,也是好几年,不曾在书信中询问过萧氏的情况了。”

于是祁氏从软榻上起身,欢天喜地地去到了案桌前,抽出一张纸,便提起了毛笔来。

正是阳光明媚的清晨,可林榕的心情,却是糟糕透了。

他正从洪初元的书房中走了出来,左右两个脸蛋儿上,是被洪初元急怒攻心之下,打出来的,又红又肿的两个巴掌印子。

门外头,洪琇莹两眼噙着泪水,见得林榕出来,忙迎上去,讨好地和林榕笑:“夫君。”

林榕却是恨恨地瞪着洪琇莹,两只眼中不见爱怜,只有仇恨,看得洪琇莹心中顿生惧怕,可她又委屈至极,见得林榕甩了衣袖就要走,忙上前拉住他,哭道:“夫君信我,不是我和父亲说的。”

林榕脸上火辣得厉害,心里实在是太恨了,一时竟是忘记了,这里并不是他和洪琇莹的卧房,却是他那厉害岳丈的书房前。却见他手臂一挥,反手就给了洪琇莹一巴掌。

那洪琇莹身量纤弱,被他这么一巴掌打在脸上,立时就受力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旁边跟着的丫头急了,一把扶住了洪琇莹,大喊一声:“姑娘!”转眼愤怒地瞪着林榕:“姑爷,你怎么可以打姑娘。”

那洪琇莹一脸紧张慌乱,忙摆着手示意丫头不要吭声,可已经晚了,屋子里的洪初元已然听得了动静,走出门来,一眼便看见自己的心头肉,一边儿的脸上红肿一片,两只眼望着自己,充满了惊慌和害怕。

这个混蛋!洪初元暴喝一声,一个跃身跳将下来,抓住仓惶之间欲要逃窜的林榕,碗口儿大的拳头就狠狠地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