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乎抬头看本来领着他们走的几辆车都不见了,弯腰看侧窗的街景,确实应该走这条路:「我打电话问问吧。」本来只差一个触碰就打给孙淼,他又退出去,滑动通讯录找到别人的号码。
晚上再回到她家门口不算太晚,营销部部长是个会来事的,说吹弹唱一桌饭吃的热闹,喝过几杯还要去二摊,蒋一乎推说今日累了,心中想着一直没回短信的孙淼。
照样被锁在门外,好半天没有人应门,他爽性直接拍门,大声喊她的名字,直到拍到对面邻居都开门出来瞄了,他才不好意思地收起手掌。
他本是以为她睡着了,但电话响到底也不接,忽然就害怕她是晕倒了,内心一股躁火,蹲下来捣弄那个坚定不移的指纹锁,一遍遍发出「嘀嘀」认证错误。他抹了把下鄂的汗,准备下楼问保安有没有开锁方法。升降机门一开就和个衣着艷丽的女人撞上,他退开两步见是丽莎,孙淼在后头靠着钢板头也不抬。最近晚上比之前稍稍凉了,但没有人她这样裹着毛绒外衣到处走的。
「淼儿。」蒋一乎松了口气,踏进升降机要把唇色青白的她带出来,却被丽莎用手指发洩般戳着肩头被逼后退:「淼你个头,一身酒味的,她病得人不像人的你还跑去喝酒。」
他一时语塞,孙淼自己按着墙壁走出来,随时脚一软就能倒下的纸片人似的,他躲开丽莎的攻击先去接住她,拥到怀中一股不自然的热气。他顶着女人的怒目向她道谢,开门玄关处物件东歪西倒一片狼藉,心有馀悸看软绵绵倚着他的孙淼,不必问也猜到什么事,柔力托起她迈腿几步就放回床上,床头柜上她的手机一直乖乖待在那里。
鞋子没有穿好,只是踩着后跟,一抱起就甩掉了一隻,他把另外一隻脱下,又让她微仰上身除下外套,用被子重新盖得严实。
丽莎在客厅把药袋整理出来,说话带刺:「你要是没空顾她,就我来顾好了。」
他向来都知丽莎不喜欢他,没有反驳,走近见大大小小十来个药袋,逐个拿起来看,问:「医生怎么说?」
「感冒加上睡眠不足,烧得太厉害就打了支针。这个药四小时后要吃,你别让她睡过了。」她再不满还是一一跟他说明。孙淼刚刚在诊所里就顶着高烧一字一句帮他开脱,丽莎自认是她最好的朋友,怎么不知道她的性子,脑子不知在想什么装满垃圾,但丽莎就是忍不住把气投在蒋一乎身上,她把看夜诊的单据拍在桌面,觉得他没负起责任至少要付个钱:「还钱。」
他看一眼帐单,夜诊本来比普通门诊贵,她还打针开了特效药,他摸出钱包发现自己现金不够,把有的都掏出来给她:「我再转给你。」她不客气地收起,嘴痒多插一句:「喝酒喝到没钱了?」
他木无表情闷葫芦地全盘接收,反显得她无理取闹,拎起袋子愤愤地警告:「你好好看着她。」不等他回应就头也不回离去,想摔门又怕吵到孙淼,用力一拉临要关上时放轻力度。
桌上的外卖开了盖子,里面只剩一半的粥早放凉,汤匙在白绵的粥里半浮。蒋一乎逐一把地上倒躺扫落的东西捡起,用塑料瓶养着的富贵竹散落各处,顶部有点泛黄,瓶子里的水都倒光了。他之前还说她懒不换个花瓶;她说富贵竹而已,不用摆那么讲究。
那要什么才要摆得讲究?他没有问。
孙淼再睁开眼睛眼皮轻松不少,针药的药效起了,蒋一乎蹲坐在她身边,打了盆水替她擦身降温,颈窝处温温湿湿的,见她张眼手上动作一顿,把毛巾扔回盆子里,从保温瓶中倒出一杯子热水喂她。
乾燥的嗓子得到滋润,握着他喂水的手臂:「害你被丽莎骂了。」
蒋一乎把目光从她的唇移上她的眼,黑白分明回復往日精神,再添了些水在床头柜上捡出五颗药放到她手中,她不假思索一下子全扣入口中,和水咕嚕嚥下。
他想保持冷静自持,无奈开口还是像怨妇一样:「我让你有事找我。」
她自知理亏,心中千绕百转,勾着他的手指说:「反正丽莎在家也没事啊,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不是你的问题。」
「我不在意她怎么看我??」他说到中途,她别过头轻咳两声,又回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算了,睡吧。」话语吞回肚子里。
她因畏冷关掉空调开了窗户,晚夏外间的蝉呜不断,吵得他心烦意乱。